为首的那位华人目不斜视,直勾勾盯着露西,口吻生硬得像砸在石板上的铁块:“露西小姐,是古安先生要见您,还望您不要拒绝。”露西的心在胸腔里擂鼓似的狂跳,她大口大口深吸着气,拼命摁住那股快要将自已吞没的恐惧,努力挺直脊背,装出几分镇定。脑子里念头走马灯似的转,她暗自琢磨:要是这些人和之前绑架自已的是同一拨人,既然大费周章把我弄到这宴会来,应该暂时不会要我的性命。这么想着,她狠狠咬了咬牙,抬脚跟着两个华人往前走去。
亨利刚从地上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见露西要被带走,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嘴角还在淌血,伸手就想去拉住露西。剩下的几个华人见状,二话不说,围上去对着亨利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沉重的闷拳声、亨利的痛呼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周围胆小的宾客脸色越发惨白。那些平日里仗着肤色、身份,把华人瞧得低人一等,肆意投去轻蔑眼神的白人,此刻竟都成了缩头乌龟,没一个敢站出来吭一声。往昔的傲慢在实打实的暴力面前,碎成了一地鸡毛,强弱之分一目了然,他们只能哆哆嗦嗦地瑟缩在角落,眼巴巴看着这场暴力持续上演。
亨利被揍得蜷缩成一团,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却还强撑着望向露西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担忧与不甘。露西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亨利,每看一次,心里的愧疚与不安就多添几分,可她此时身不由已,只能被裹挟着越走越远。
两名华人一左一右,不由分说地带着露西疾步穿过一条不算太长的过道。过道两侧,水晶壁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光芒本该是温馨的,此刻却在周围凝重的氛围里显得有些无力,暖不了这满是未知与悬疑的空气。细碎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过道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敲在露西紧绷的心弦上。
很快,他们就在一扇精致的包间门前站定。那扇门用上好的胡桃木雕琢而成,其上细致的纹路犹如灵动的藤蔓,攀附蔓延,彰显着低调的奢华。一名华人伸手轻轻搭上门把,缓缓推开,门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在为这场神秘会面拉开序幕。
屋内光线敞亮却并不刺眼,几盏华丽的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光芒交织,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正对着门的地方,摆放着一把高背椅,椅背高高耸起,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椅中人的身形,只留下一个神秘莫测的轮廓,静静蛰伏在那儿,无端给人一股压迫感。
沉默持续了短短几秒,却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随后,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率先打破寂静,悠悠传来:“露西小姐,刚刚那场沐浴,可还让您通体舒畅?这身特意依据您的身材与喜好准备的衣服,穿起来合身与否?还有方才那场盛宴,不知您是否尽兴,可有遇上什么趣事?”
露西本就满心的愤怒与疑惑瞬间被这番话彻底引爆,过往被绑架时的黑暗、恐惧、不甘,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一股脑地朝她席卷而来。她双颊瞬间涨红,胸脯剧烈起伏,径直朝前迈了一大步,瞪大双眼,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毫不客气地厉声质问:“别在这儿装模作样、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是不是之前绑架我的那群混账?把我弄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到底怀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最好给我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
“古安” 先生哈哈一笑,笑声在这安静的包间里回荡,震得空气都微微颤动。他一边笑着,一边微微摇头赞叹:“露西小姐,怪不得旁人都对你又敬又畏,你这性子,不愧是西部荒野上用烈酒浇灌的火玫瑰,带刺又明艳。” 说罢,他缓缓转过身来。
露西抬眸望向眼前这位中年华人男子,只见他身姿挺拔,一袭藏青色中式长衫妥帖地裹身,衣料上乘,泛出柔和而内敛的光泽,领口与袖口处,绣着几缕简约精巧的云纹,若隐若现间,流露出别样的精致。面庞犹如被能工巧匠精心雕琢,硬朗的轮廓不失温润,浓眉之下,双目深邃沉静,仿若藏着万千故事的幽潭,眼角浅浅的鱼尾纹,是岁月沉淀的细腻笔触,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唇上蓄着一小撮修剪齐整的胡须,让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沉稳持重,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范。
露西直视对方,坦然发问:“你就是古安?” 男子微微躬身,礼数周全,声线醇厚:“露西小姐有所不知,‘古安’连读,便是我之姓氏‘管’。在这磐石镇,华人地位不比旁人,若那些上流显贵知晓邀请他们的是华人,大概率是不会赴约的,无奈才用此化名,这也算是咱们华人在这镇上处境的一个小小缩影。” 说话间,他目光平和又坦然,带着几分洞悉世事的从容,静静打量着露西。
露西柳眉倒竖,眼神里的怒火愈发旺盛,向前逼近一步,毫不退缩地继续质问:“管坤,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要派人绑架我?把我搅进这团莫名其妙的乱局里,到底图什么?”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胸脯也剧烈起伏着,满心的愤懑与疑惑急需一个答案。
管坤却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并不急着回应露西的质问,反而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说道:“露西小姐,先别着急。我有一位朋友,说来也巧,正好你也认识。”他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像是笃定露西会被这句话勾起好奇心,暂时搁置先前的怒火。那副从容模样,仿佛胸有成竹地操控着棋局,每一步都算得精准无误。
露西听闻管坤顾左右而言他,不禁翻了个白眼,满脸都是不屑,她轻哼一声道:“我可不觉得你有什么朋友能和我认识,有话就直说,别兜圈子。”说罢,她双臂抱在胸前,眼神里透着不耐烦,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管坤,等着他给出一个靠谱的回应。
管坤倒也不恼,微微眯起双眼,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片刻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吐出三个字:“李逸风。”这三个字一出口,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露西心间激起千层浪。她原本满是不耐的面容瞬间变色,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微微张开,满脸皆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刚刚还强硬的气势一下子就散了几分,满心都是对这意外关联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