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眠垂眸凝视飘落的文件,孔雀蓝窗帘卷起的风掠过她发间银簪,簪尾缀着的翡翠锦鲤突然泛起微光。
"李老板倒是费心。"她食指抵住文件边缘,硫磺凝成的金虫突然调转方向,在签名处啃噬出细小的月牙痕,"上个月初八我确实写过批文——"金虫突然炸成细碎星火,照亮她指尖薄茧,"不过用的是紫云山特产的狼毒纸。"
宴会厅西南角的留声机突然发出刺啦声响,檀木展示架上二十车川贝母在玻璃罐里簌簌颤动。
李老板脖颈的梅花伤疤渗出血珠,在雪白领口晕开成怪异的蝴蝶形状。
他猛地按住鎏金香炉边缘,炉灰里又腾起三张泛黄纸页:"狼毒纸遇血显形,你敢验吗?"
沈风眠突然轻笑出声,翡翠锦鲤簪"叮"地撞在鎏金烛台上。
烛火摇曳间,她耳后浮现淡金色鱼鳞纹路:"您怕是不知道,紫云山狼群只认我的气味。"她突然咬破指尖,血珠坠落的刹那,满室川贝母突然迸发龙吟般的清响。
二十个玻璃罐应声炸裂,药材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阴阳太极图。
血色浸染的文件上,本该显现暗纹的位置竟爬满墨色蜈蚣,最末端的红章突然蜕变成沈风晴眉心的朱砂痣。
"好一招移花接木!"人群中的药材商王掌柜突然拍案而起,"去年腊月我铺子里的冬虫夏草......"
议论声如潮水漫开时,宋清尘苍白的手指正抚过袖口菌丝残渣。
他倚着黄花梨屏风咳嗽,暗红菌丝却顺着裤脚钻进地砖缝隙。
当沈风晴突然扯断珍珠项链扑向沈风眠时,十八根菌丝骤然破土而出,缠住她脚踝的鎏金铃铛。
"姐姐当真要赶尽杀绝?"沈风晴染着丹蔻的指甲擦过沈风眠颈侧,却被突然游来的翡翠锦鲤叼住袖口。
她绣着金线的广袖突然自燃,露出内侧用胎发绣着的诅咒符咒,"你以为赢的是你?"她突然转头对着李老板尖笑,"没听见后厨的动静吗?
你请来的贵客们......"
玻璃窗轰然炸开的瞬间,三十六个佣人端着铜盆冲进宴会厅。
盆中活鱼翻着肚白,每条鱼鳃都塞着写满生辰八字的黄符。
小赵扛着的摄像机突然冒起黑烟,镜头里竟映出在场众人七窍流血的模样。
"雕虫小技。"沈风眠旋身躲过迸溅的玻璃渣,锦鲤簪在空中划出莹绿弧线。
她足尖点过翻倒的雕花凳,裙摆扫过之处,铜盆里的死鱼突然摆尾跃起,将黄符尽数吞入腹中。
宋清尘的咳嗽声在此刻陡然加重,菌丝却如蛛网缠住每个铜盆。
当李老板抓起香炉砸向水晶吊灯时,菌丝尖端突然绽放出冰蓝色灵芝,托住坠落的鎏金灯架。
暴雨裹着硫磺粉在两人之间形成金色漩涡,沈风眠突然按住心口锦鲤胎记。
胎记泛光的刹那,沈风晴耳坠里残存的金箔突然化作利箭,擦着她脖颈钉入后墙匾额——"货真价实"的"价"字应声裂成两半。
"妹妹可知我等你用这招等了多久?"沈风眠踩着满地狼藉走近,发间银簪突然游出半透明锦鲤,将满地文件残片吞吃入腹,"你雇人仿写批文那日,后山竹林第七株雷击木发了新芽。"
宴会厅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菌丝摩擦地砖的沙沙声。
李老板踉跄着后退,脖颈的蝴蝶血痕突然振翅欲飞。
他伸手想抓沈风晴当挡箭牌,却被菌丝缠住手腕吊上房梁。
当警笛声穿透雨幕时,宋清尘正用菌丝卷着热毛巾给沈风眠擦手。
他冰凉的指节擦过她掌心薄茧,暗红菌丝悄悄在她无名指缠了个同心结。
窗外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菌丝结成的伞盖堪堪挡住泼进来的暴雨。
"清尘你看。"沈风眠忽然指着破碎匾额轻笑,阴阳太极图的投影正落在"货真价实"的裂痕间,"倒是应景。"
宋清尘苍白的唇擦过她耳畔,菌丝伞沿垂下的水珠突然凝成冰晶。
当警员冲进宴会厅时,众人看见的便是这般景象——病弱书生撑着菌丝伞,伞下小娘子鬓间锦鲤游弋,满地狼藉中盛开着冰蓝灵芝。
菌丝伞沿垂落的冰晶在沈风眠睫毛上折射出碎星,宋清尘的拇指轻轻她掌心被硫磺灼伤的痕迹。
暗红菌丝在两人交握的指缝间游走,竟将那些细小的伤口编织成并蒂莲的纹路。
"疼吗?"他低头时,菌丝伞突然收拢成玉兰花苞的形状,将两人笼在幽蓝微光里。
伞骨间垂下的菌丝须轻轻扫过沈风眠耳后的鱼鳞纹,带着药香的呼吸拂开她颈侧碎发,"我早说过,该让后山的铁皮石斛精跟着来。"
沈风眠忽然踮脚凑近他苍白的唇,翡翠锦鲤簪尾的流苏扫过菌丝伞内壁,惊起细碎的磷光:"你咳血那夜,我向山神许愿......"话音未落,宴会厅穹顶突然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十八盏水晶灯同时亮了三度,将菌丝伞照得通透如蝉翼。
菌丝在强光下突然开出米粒大小的白灵芝,宋清尘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气,指尖却稳稳托住沈风眠的后颈:"许的什么愿?"伞内温度陡然升高,那些白灵芝竟绽放出浅粉的花苞。
"愿我的病秧子......"沈风眠话音被吞进带着药香的吻里,菌丝伞外暴雨如注,伞内却落下细雪般的孢子。
当她的锦鲤胎记泛起金红暖光时,宋清尘袖中突然游出拇指粗的暗红菌丝,在他手腕系成同心结的形状。
宴会厅外突然传来碗碟碎裂的脆响。
阿花抱着鎏金暖炉撞开雕花门,炉膛里未燃尽的黄符被风吹得满室翻飞。
这个被沈风晴用儿子医药费要挟的妇人,此刻发间还沾着后厨的鱼鳞,却将暖炉重重砸向展示架。
"苏小姐让我在佛跳墙里加了蟾酥!"她颤抖着指向檀木架上十八个青瓷罐,"说要让各位老板腹泻三日,签不了新契书!"暖炉盖子弹开的刹那,三只金蟾幼崽从灰烬里蹦出,被菌丝伞沿垂下的冰凌钉在地面。
小赵突然从立柱后冲出,摄像机镜头还冒着焦糊味的黑烟。
这个被沈风晴用威胁的年轻记者,此刻竟将磁带仓里的微型录音机高举过头:"李老板指使我拍借位照片!
说要把沈老板塑造成以色侍人的......"
他话音未落,宴会厅穹顶突然降下三十八道金色光线。
沈风眠腕间的锦鲤胎记游出虚影,将悬浮在空中的黄符尽数吞没。
当最后一道符咒在鱼腹中化作青烟时,满室突然弥漫开紫云山特有的崖柏香。
"阿花姐的儿子在县医院三层西区病房。"沈风眠指尖轻点,菌丝伞突然舒展成巨大的灵芝云盖,笼罩住整个宴会厅,"明日会有穿绿褂的药师送龙脑香过去。"她转身时孔雀蓝裙摆扫过小赵的摄像机,镜头里七窍流血的幻象突然变成漫天星斗。
掌声如春雷炸响,药材商们袖中藏着的算盘珠子叮咚作响。
王掌柜的紫檀烟杆敲着玻璃展柜,二十斤野山参的参须突然在酒精灯下跳起胡旋舞。
当李老板被菌丝倒吊着经过沈风晴面前时,这个重生者突然撕开刺绣旗袍的高领——
"你以为重活一世就能赢我?"她颈间浮现出与沈风眠一模一样的锦鲤胎记,只是鱼尾处缺了片鳞,"当年你推我落井时......"
沈风眠突然旋身甩出银簪,翡翠锦鲤在空中暴涨三尺,将沈风晴未说完的话连同伪胎记一并吞入腹中。
簪尾流苏扫过水晶灯,落下细雪般的鳞粉:"妹妹怕是记错了,紫云山的井,从来只吞脏东西。"
警员手铐合拢的瞬间,暴雨骤停。
菌丝伞收拢成白玉簪插回宋清尘发间,沈风眠弯腰拾起地砖裂缝里新生的黑灵芝。
当她转身要将灵芝递给药材商鉴赏时,一片金箔突然从沈风晴撕裂的衣襟飘出。
那金箔在落地前被菌丝卷住,竟是个带着血手印的信封。
沈风眠的锦鲤胎记突然发烫,拆开的信纸上只有用川贝母汁写的西字——"好戏开场"。
原本要欢呼的人群突然噤声,他们惊恐地发现,每个人脚下都落着片带齿痕的金箔。
宋清尘的菌丝悄无声息地钻进地砖缝隙,再探出时卷着半块枣泥酥。
他苍白的指尖抹去沈风眠鬓角的硫磺粉,将糕点掰成两半:"西跨院的桂花该开了,明日......"
话未说完,信封内侧突然游出条墨色蜈蚣,在枣泥酥上咬出个"卍"字符。
沈风眠腕间的锦鲤虚影正要扑食,那蜈蚣却自燃成灰,在青烟中凝成半张嘲笑的鬼面。
宴会厅的留声机突然自动转动,唱针划过空唱片发出指甲抓挠玻璃的声响。
当最后一位宾客逃也似的跨出门槛时,穹顶水晶灯映出沈风眠凝重的侧脸——她正将匿名信叠成纸船,放进宋清尘用菌丝聚成的溪流里。
纸船漂过满地狼藉,在阴阳太极图的虚影前突然竖立如帆。
沈风眠发间的银簪发出龙吟般的颤音,却见那纸船轰然炸成万千金蝶,撞碎了最后一块完整的窗玻璃。
雨后的月光混着硫磺粉涌进来,为满地冰蓝灵芝镀上妖异的金边。
菌丝在沈风眠掌心结出并蒂莲的纹路,而宋清尘咳在帕子上的血渍,正慢慢渗成匿名信上的齿痕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