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攥着安全锤的指节泛白,白玉兰花瓣擦过她汗湿的鼻尖。
电梯井传来金属链条断裂的脆响,整个轿厢突然下坠半寸。
她发狠砸向紧急制动按钮,蟹黄酱混着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腥咸的味道让她想起三天前沈风晴往她嘴里塞生蟹时的冷笑。
"账本换你弟弟的医药费。"沈风晴当时把竹篮甩在她膝头,新烫的波浪卷扫过她颤抖的手背,"弄砸了,就让宋家知道是谁往三姨太燕窝里掺硼砂。"
舞池的喧闹声穿透电梯门缝,阿花踢翻的竹篮里滚出半块玉牌。
靛蓝封皮下露出"锦绣阁"三个字,正是沈风眠明日要签约的丝绸商号——这哪里是假账本,分明是沈风晴要她偷梁换柱的真凭证!
货运通道骤然响起脚步声,阿花抓起玉牌塞进袜筒。
检修口螺丝"叮"地落进轿厢,青竹纹钳子精准夹断她一缕头发。
她猛然抬头,透过缝隙看见通风管道里闪过半截月白衫角——那是宋清尘晨练常穿的杭绸衫。
"叮!"
电梯门在三楼弹开的瞬间,阿花撞进端着香槟塔的服务生怀里。
琥珀色酒液泼上沈风晴定制的织锦旗袍,她慌忙去擦,袖口暗袋里的玉牌却滑落在地。
追出来的侍应生弯腰去捡,水晶吊灯突然炸开两盏,飞溅的玻璃碴在玉牌表面划出细痕。
"不长眼的东西!"沈风晴的高跟鞋碾过满地狼藉,新做的丹蔻掐进阿花胳膊,"宋家厨房今早少了三斤瑶柱,你说要是老爷知道......"
阿花盯着旗袍开衩处晃动的翡翠压襟,那下面藏着沈风晴从她弟弟病房顺走的呼吸面罩。
通道尽头传来张总招呼记者的笑声,她咽下喉头腥甜,抓起拖把开始清理酒渍。
沈风晴转身时裙摆扫过控制箱,鲜红的指甲故意蹭过跳闸开关。
整条通道突然陷入黑暗。
"宋先生小心!"沈风眠的声音穿透混乱。
阿花借着应急灯的绿光,看见靛蓝账本在宋清尘袖口一闪而逝,松烟墨字迹竟在黑暗里泛出荧荧幽光——那墨里掺了夜光贝粉!
韦宅会议室的檀木桌上摊开城西地图,宋清尘的象牙扇尖点着锦绣阁的位置:"沈风晴收买质检员在蚕种里混了柞蚕,这批丝绸遇酒就会变色。"他展开的扇面映着月光,竹纹间浮出阿花偷塞的玉牌拓印。
"难怪她要制造电梯事故。"沈风眠将海娜花手帕浸入米酒,帕角浮现出与玉牌相同的暗纹,"张总明日要验货的云锦,怕是早就被调了包。"
雕花窗棂漏进的夜风掀起账本,宋清尘忽然按住沈风眠整理资料的手。
他指尖沾着墨迹,在"锦绣阁"三字上缓缓画圈:"沈风晴的新靠山姓李?"
窗外适时响起汽车引擎声,车灯掠过院墙时,照见账本夹缝里半片金箔——正是李老板赌场专用的筹码贴纸。
沈风眠反手与他十指相扣,锦鲤银簪在月光下流转华彩:"明天商贸会,劳烦宋先生陪我演场好戏。"她推开北窗,晚风送来白玉兰的香气,枝头却系着半截被钳子绞断的麻绳。
暖阁烛火噼啪炸开灯花,宋清尘突然将人圈进怀里。
他温热的呼吸扫过沈风眠耳后碎发,指尖抚过她袖口暗藏的银针:"李老板养的那群打手,惯用淬毒的指虎。"
沈风眠笑着将黄铜算盘推进他掌心,檀木珠撞出清越声响:"当年你教我打算盘时说,七珠归位方能破局。"她腕间的锦鲤胎记泛着淡金,映得算盘上血渍般的朱砂印愈发鲜艳。
院墙外传来夜枭啼叫,宋清尘忽然握紧扇柄。
白玉扇骨弹出半寸薄刃,寒光切开飘落的玉兰花瓣,露出藏在花蕊里的微型胶卷——正是阿花袜筒里丢失的那卷。
而此时沈风晴正在更衣室对镜整理珍珠项链,镜面倒映着梳妆台抽屉里李老板送的勃朗宁手枪。
她将项链转到背后搭扣位置,指尖抚过第三颗珍珠的细微裂痕,那里藏着能让张总过敏的夹竹桃花粉。
窗外飘来商贸会预热鞭炮的硫磺味,沈风晴对着镜子练习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需要一场恰到好处的"意外",比如张总替她挡酒时打翻的酒杯,比如沾了花粉的珍珠滚进酒杯时......暮色漫过商贸会鎏金匾额时,沈风晴扶着旋转楼梯的雕花栏杆,指尖轻轻掠过第三颗珍珠。
硫磺味混着香槟泡沫在空气里漂浮,她望着宴会厅中央与外商谈笑的张总,突然将珍珠项链甩向水晶吊灯。
"哎呀!"
珍珠坠落的弧线精准擦过侍应生托盘,玛瑙纽扣恰巧勾住张总的银丝眼镜。
沈风晴踉跄扑向栏杆的瞬间,整盘龙井虾仁朝着她月白色旗袍倾泻而下。
"当心!"张总跨步上前揽住她的腰,虾仁汤汁在意大利手工皮鞋上溅出油花。
他浑然不觉地擦拭金丝眼镜,鼻尖几乎要碰到沈风晴颤抖的睫毛,"苏小姐没伤着吧?"
沈风晴攥着他西装前襟的手指发白,藏在珍珠里的夹竹桃花粉簌簌落在对方袖口:"多亏您眼疾手快。"她垂眸时一滴泪恰巧坠在张总手背,烫得中年男人喉结滚动,"这水晶灯上周才检修过......"
宴会厅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悬挂账本的麻绳应声断裂,靛蓝封皮即将落入香槟冰桶的刹那,宋清尘的象牙扇尖倏地挑住麻绳。
泛着夜光贝粉的墨迹掠过冰桶边缘,在融化的冰块上洇出"锦绣阁"三个幽蓝大字。
"宋先生好身手!"李老板鼓着掌从雕花屏风后转出,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磕在香槟杯沿,"听说今晚要展示遇酒变色的云锦?"他身后两个戴金丝眼镜的秘书突然挤开人群,装着样品的檀木匣"不慎"撞上侍应生手肘。
沈风眠锦鲤银簪闪过流光,她拽着宋清尘急速后退。
泼洒的红酒在空中划出血色弧线,本该变色的云锦却将酒液吸成深褐墨团。
满场哗然中,李老板捡起浸透的布料啧啧称奇:"这云锦怎么像宣纸似的?"
"让诸位见笑。"沈风眠突然将黄铜算盘拍在展台,檀木珠撞碎冰桶里最后一块坚冰,"这赝品用柞蚕丝混着竹纤维,遇酒当然变色。"她指尖捏起湿透的布料,米酒顺着锦鲤胎记淌进袖口,"真货早被换成李老板赌场的筹码箱了——您扳指上沾的金箔露馅了。"
宴会厅吊灯突然全部熄灭,惊叫声中响起胶卷转动声。
沈风眠摸黑冲向控制室的脚步猛然顿住——通风管道传来焚烧纸张的焦糊味。
韦宅东厢房此刻灯火通明,账本残页在青瓷盏里蜷成灰烬。
沈风眠攥着抢救出的半片金箔,月光透过雕花窗将她的影子钉在城西地图上。
宋清尘用银针挑开金箔夹层,松烟墨描摹的赌场平面图正在褪色。
"李老板养的信鸽。"他忽然推开北窗,白玉扇骨截住扑棱棱的灰羽信鸽。
绑在鸽腿的竹筒里塞着烧焦的账目残页,墨香混着硫磺味刺得人眼眶发酸。
沈风眠的锦鲤银簪突然坠地,簪头滚出粒米雕的骰子。
她弯腰去捡时,簪身映出窗外白玉兰枝头晃动的麻绳——正是三日前电梯井里断裂的那截。
"七珠归位......"她喃喃着拨动算盘,染着朱砂印的檀木珠突然卡在第六档。
暖阁烛火"啪"地爆开灯花,映亮算盘底部暗格里半枚带血槽的指虎。
墙外夜枭发出凄厉啼叫,宋清尘的扇刃削落几缕发丝。
发丝飘向院墙时突然被什么东西黏住——月光下隐约可见纵横交错的银丝网,每根丝线都缀着粒珍珠大小的琉璃珠。
沈风眠的指尖抚过琉璃珠表面的细纹,锦鲤胎记突然泛起淡金。
那些看似装饰的纹路,在月光下拼凑出半幅赌场暗道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