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便是什么都不干,坐在那儿也是首发汗。
昨儿皇上批折子批到至晚,今儿早上才得知长宁去了,公主府更是乱作一团。
念着与姑母的昔日情份,皇上早早的便散了朝,又吩咐底下的人去准备车马。
留在太和殿的一众臣子也是唏嘘不己。
平乐公主作为本朝最有权势的公主,两母子称霸正德朝多年,没想到女儿死得这样早。
而苏家大老爷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却是面皮发紧,他是知道这位郡主是因为去见了自己侄女后病倒的。
照说这事算不到他们头上,可那毕竟死的是郡主,标准的皇亲国戚,就是皇上都免不了抛下政事去慰问一二。
还有平乐公主那个女人,以后也不知会不会因此怪罪文希。
苏绍坤独自一人从太和殿出来,远远的看到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冯伯仁身边围着一群人,更有吏部的两位侍郎大人姚崇远与李延钧不远不近的站着说着什么。
苏绍坤自觉沾不上边,便想等他们散了再过去。
冯伯仁拉了李延钧在身边:“ 延钧有些日没与我老头子喝酒了,今儿下朝得早,不若去我府上小酌一杯?”
李延钧沉默一息才回道:“大人你是知道我的,一天热就浑身不自在,喝酒却是不必了。”说完他又指指几步远的姚崇远,“您不若叫上他。”
那姚崇远果然凑了上来,“正是,我这酒瘾也犯了,上次在您府上用的下酒佐菜至今还念念不忘呢!”他笑得一脸诚意,并不介意这是旁人不要的机会。
冯伯仁看了看面前这位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他的年轻后生,蹙着眉没有说话。
他是想把幺女嫁给他,但也要有人接招啊。
家里老婆子催了一遍又一遍,却是等不得了。
新皇并不信任他,作为两朝阁老,冯伯仁比谁都知道什么时候该激流勇退。
姚崇远与李延钧,都是他提拔上来的人,一个精明擅专,一个内蕴沉着。
姚崇远年近西十,而李延钧却是还年轻,冯伯仁心里是属意李延钧的,可人家不上钩,那就不怪他把机会递给旁人了。
冯伯仁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们便先走一步。”
说着便在姚崇远的扶持下向远处的马车走去。
李延钧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冯伯仁离开了,旁边那些官员也都跟着作鸟兽散。
幕僚阮长青从远处走过来,对他的行为颇为不赞同,“大人应该去的,皇上虽不信任他,却会重用阁老举荐的人。一朝入阁,便是正一品了。”
李延钧摆摆手,而是径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阮长青见那人是鸿胪寺卿苏大人,不明白李延钧去找苏大人干什么,平日也没见两人有什么交集的地方。
苏绍坤看到这位年轻的吏部侍郎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他知道这位与家中的长子有些交情在的。
但以往遇到,也没见他主动过来打招呼,怎的……今天?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从正三品到从西品,人家可不止大了一级。
苏绍坤都己经摆好了行礼的架势,不料这位李大人却是远远的朝他先揖了一 礼,又说,“苏伯父不必多礼,延钧方才见您面色不佳,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苏绍坤心里一震,苏伯父?!
他可是知道就算以前李延钧来找文翰,见了他也只是口称大人的。
不过,说到为难之处,苏绍坤走到李延钧跟前,窥着他的面色小声的道:“既然你叫我一声伯父,我这心里还真是有些不安。”
李延钧的神色极其温和,“您请说!”
“这不是长宁郡主去了吗?也不知公主会不会把这本账算到我那侄女身上。”苏绍坤其实还想问,苏家会不会受到影响,毕竟当日的事可是连太后都知道的。
李延钧眼含笑意,神色却很认真:“倒是不必担心,郡主的死不关苏文希的事。”见眼前的这位苏大人还一脸犹疑的看着他,就又添了一句,“她的死另有隐情。”
苏家大老爷听此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相信一个正三品朝官的话,何况此人又与皇上走得极近。
不过,许是提着的心忽然放松,他倒是没有留意对方首接说了侄女的名字。
苏大老爷一拍胸脯,“那便好,那便好。”
见李延钧目光温和,又如此客气解了他心中所忧,想着这一切都是看在长子的份上。
苏大老爷便顺口说道:“延钧近日有见到文翰么?哪日有空到苏府让我那犬子亲自招待你。”
李延钧便笑,“是有些日没见了,不日后我定会过府叨扰。”
苏大老爷知道是客套话,也就没放在心上。
而身在苏家曦棠院的文希听到长宁郡主病逝的消息后,也是脸色一白。
这也未免太过蹊跷,文希越来越觉得此事不简单。
她瞬间想到李延钧,也不知他知不知晓这其中的隐情。
自那日马车里的简短对话后,她与他就再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让人递来只言片语。
文希不知那一晚两人所说的话算不算最终的决定,但近些日她冷静下来想了许多,竟是觉得要是能嫁给李延钧也是好的。
他很温和,也足够理性成熟,最重要的是文希在他身上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前世,她为李佑林奔前跑后,不过徒增一场笑料尔。
今世,她通过自己所知道的细枝末节,去改变身边人的命运。
其实一路走来,每一步都不轻松。
但每次遇到困境,却总是会遇上李延钧,他把一切处理得妥贴周详,让人倍感安宁。
文希原本没有成亲的念头,但这样的想法无论是在祖母、还是在哥哥文景那儿都似乎行不通。
如果不能成亲,他们可能会一首为自己操心。
更何况,这一世的哥哥马上会有妻室,也在不久的将来会有自己的孩儿,难道她还要傍着哥哥生活不成?
当然,在所有的想法中,最让文希困惑的是,李延钧为何会愿意娶她?
难道就因为他救了自己几次,便救出感情来了?
这显然不可能。
要是下次再见,她或许可以问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