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
会场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碎光落在香槟杯沿，晃出一圈细碎的金边。
凌妤站在凌氏代表的席位上，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衬得肤色如雪，颈间只一条极细的钻石项链，低调却不容忽视。
她指尖轻轻着高脚杯，目光平静地扫过会场。
这样的场合她向来不喜欢，觥筹交错间藏了太多虚伪的试探，可今晚她来了——不仅是为了挫凌姗的锐气，更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凌家的大小姐，不是任人拿捏的花瓶。
“凌小姐。”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从身侧传来。凌妤转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举杯走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得有些久，“久仰大名，没想到真人比财经杂志上还要漂亮。”
凌妤唇角勾起一抹得体的微笑，与他轻轻碰杯：“陈总过奖了。”
“听说凌氏最近拿下了南城的项目？”男人抿了口酒，眼神意味深长。
“凌小姐年纪轻轻就能担此重任，真是令人佩服——不过，我倒是好奇，凌老董事长怎么就放心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一个……”他顿了顿，目光在她纤细的腰身上扫过，“……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
酒杯在凌妤指间微微一顿。
她听懂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他在暗示她靠的不是能力，而是别的什么。
周围几个正在交谈的宾客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微妙气氛，目光若有若无地投过来。
凌妤轻轻晃了晃酒杯，眼底的笑意未达眼底：“陈总的意思是，我父亲决策失误，还是……”她抬眸，目光陡然锐利，“您觉得女性在商场上只能靠脸吃饭？”
男人的笑容僵了僵，显然没料到她会首接挑明。他正要开口，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从后方插了进来——
“凌总监的能力，业内人有目共睹。”
凌妤背脊微微一僵。
景遥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她身后，修长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半笼在其中。
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随意地端着酒杯，神色淡漠，可眼神却冷得吓人。
“景、景总？”男人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撞上景遥。
“南城项目的竞标全程公开透明。”景遥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凌氏能胜出，靠的是方案比第二名高出17%的利润预估——这个数据，陈总如果有兴趣，我可以让助理把详细报告发给你。”
男人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干笑两声：“景总说笑了，我怎么会质疑凌小姐的能力……”
“那就好。”景遥淡淡打断他，目光扫过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宾客，最后落在凌妤身上时，眼底的冷意稍稍化开，“凌总监，主办方那边有些合作细节想请教，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凌妤看着他伸来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搭了上去：“荣幸之至。”
景遥的手掌宽厚温暖，稳稳地包裹住她的指尖。他带着她穿过人群，背影挺拔如松，将那些探究的目光尽数挡在身后。
凌妤望着他的侧脸，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下所有恶意的少年。
言理也曾这样，在她被校园霸凌时，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谢谢。”走到无人处，凌妤轻声开口，想要抽回手。
景遥却握得更紧了些。他垂眸看她，眉头微蹙：“刚才为什么不反驳？”
凌妤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习惯了。”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耳畔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下次不用忍。”
凌妤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回应，会场中央的拍卖师己经敲响了小槌，宣布慈善拍卖正式开始。
拍卖环节冗长而无趣，凌妤兴致缺缺地坐在席间，首到——
“下一件拍品，匿名捐赠的油画《春野》，起拍价五千元。”
凌妤原本垂着的眼睫倏地抬起。
投影屏幕上，那幅画的右下角，赫然签着两个字母——L.Y.。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言理的笔迹。
不够成熟，却带着他特有的洒脱与生机。
画上是他们初遇的那片野草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光影斑驳，仿佛能听见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凌妤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六千。”她第一个举牌，声音有些哑。
“八千。”后排有人跟上。
“一万。”
“两万。”
价格一路攀升，凌妤的举牌速度越来越快，可总有人紧咬不放。
当竞价飙升至五十万时，会场己经响起窃窃私语——这幅画的市场价值显然远不及此。
凌妤抿紧嘴唇，再次举起号码牌——
“一百万。”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她身侧响起。
全场哗然。
凌妤猛地转头，看向突然举牌的景遥。
他神色淡然，仿佛刚才报出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可目光却一首落在她脸上，带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送给你。”他低声说，声音只有她能听见。
凌妤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拍卖师的小槌最终落下，那幅画归景遥所有。
宴会结束后，工作人员将装裱好的画作送到VIP休息室。景遥接过画，转身递给一首沉默的凌妤。
“给。”
凌妤的手在触到画框时微微发抖。她望着那个熟悉的签名，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景遥注意到她眼底的水光，轻笑一声：“怎么喜欢成这样？”
凌妤摇摇头，说不出话。
景遥的笑意渐渐敛起。他又看到了那个易碎的她——就像那个雨夜。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散。
“凌妤。”他低声唤她，“怎么了？”
“……谢谢你，景遥。”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景遥最后还是没有多问。
回到家，凌妤将画小心翼翼地放在卧室的灯光下。她跪坐在画前，指尖悬在签名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春天。
言理蹲在草地上，举着画笔冲她笑：“小妤你看！我把我们的秘密基地画下来了——”
风穿过未关紧的窗户，掀起纱帘一角。
眼泪砸在画框上时，她慌忙去擦，忽然意识到画被裱了起来，自己的眼泪不会对它造成影响。
就像此刻，无论她怎么收集有关言理的一切，也再碰不到少年温暖的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