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妤靠在景遥肩头,指尖无意识地着他衬衫的第三颗纽扣。那里有一道细微的褶皱,是方才亲密时被她攥出来的痕迹。
"监控在这里。"景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银色U盘,轻轻放在茶几上,"技术部恢复了被删除的部分。"
凌妤首起身,将U盘插入笔记本。
屏幕亮起,黑白画面中蒋牧野的身影清晰可见——他戴着鸭舌帽,在仓库门口焦躁地踱步,时不时抬手看表。
当警笛声隐约传来时,他猛地转身,从监控死角翻墙逃离。
"是他。"凌妤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梅襄的初恋情人,凌姗所谓的'生父'。"
景遥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力道紧了紧:"你确定是凌姗母女指使的?"
"除了她们不会有别人。"
凌妤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蒋牧野翻墙的瞬间,"现在我怀疑,当年我五岁走失..."她顿了顿,指尖在触控板上划出一道痕迹,"也是她们的手笔。"
景遥的下颌线骤然绷紧。
阳光从他侧面打过来,将紧绷的肌肉线条勾勒得愈发锋利。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
凌妤转头看他:"什么?"
"面对三个成年男性。"景遥指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声音里带着后怕的沙哑,"你能撑到救援到来...我不敢想如果——"
凌妤突然捧住他的脸。
这个动作让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她望进景遥眼底那片深潭,看见里面翻涌的心疼与愤怒。"十二岁那年,"她轻声开口,"叶泫把我推下楼梯。"
景遥的瞳孔猛地收缩。
"十五岁那年,叶浅把我锁在体育器械室。"她的拇指无意识地着他的颧骨,"后来她又试过阁楼,这招她屡试不爽。每次都是半天起步。"
她能感觉到掌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景遥的拳头在身侧攥得发白,指节泛出青白的颜色。
凌妤轻轻握住那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她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叶浅摔断了腿,叶泫差点出车祸死了。"
景遥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
“是不是很意外?”
凌妤等着看他眼中的震惊或厌恶——那些她最熟悉的表情。
可出乎意料的是,景遥只是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声音里带着奇怪的骄傲:"不意外,这做法很'凌妤'。"
阳光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刺眼。
凌妤怔住了,那些她以为会永远腐烂在心底的阴暗过往,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接受了。
不是怜悯,不是评判,而是近乎纵容的理解。
"你..."她的声音罕见地卡住了。
景遥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得又快又稳:"你以为我会害怕?"他低笑一声,鼻尖蹭过她的耳垂,"我见过冷静果断的凌妤,猜到你的过去一定不是那么平和。所以,我不意外。"
凌妤望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言理——那个永远温柔如月的少年,每次都把她护在身后,就好像担心她受到任何亵渎。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在她展露獠牙时露出欣赏的目光。
"蒋牧野的事交给我。"景遥的唇贴在她发顶,声音低沉,"你专心养伤。"
凌妤摇摇头,调出另一份文件:"梅襄上周去了城南的茶室。"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蒋牧野没离开京都,他们在密谋什么。"
景遥眯起眼审视那张照片,突然指着角落:"这个车牌...是厉家的车?"
凌妤猛地坐首,腰间的伤处传来一阵刺痛也顾不上:"凌姗上周确实去过厉家..."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另一组数据,"看来梅襄母女和蒋牧野的联络比我想的更频繁。"
————
与此同时。
凌家西翼的卧室里,窗帘紧闭,将天色隔绝在外。
凌姗不安地地毯上来回踱步,鞋跟踩出凌乱的凹痕。
"妈,你看见景遥看她的眼神了吗?"凌姗的声音尖得刺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明明知道她把他当替身!"
梅襄坐在梳妆台前,金丝眼镜反射着台灯冷光,遮住了眼底的阴鸷。
她正在涂护手霜,动作优雅缓慢,与女儿形成鲜明对比。
"还有叶深!"凌姗猛地抓起一个水晶摆件又放下,"他居然去医院看她!厉栀那贱人还派了保镖守门..."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为什么所有人都护着她?明明我才是——"
"够了!"梅襄突然拍案而起,梳子从桌面弹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摘下眼镜,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你吵得我头疼。"
凌姗被这一声厉喝震住,但很快又咬紧牙关:"我们完了...她手里肯定有证据...这次是杀人未遂..."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如果她查到当年的事..."
"闭嘴!"梅襄一把攥住女儿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凌姗痛呼出声,"会有人替我们背锅的。"
凌姗的瞳孔骤然收缩:"蒋...蒋叔叔?"她突然挣脱母亲的钳制,踉跄后退两步,"你要把他推出去?可他是为了我们才——"
"不然呢?"梅襄冷笑一声,重新戴上眼镜,瞬间恢复了优雅从容的表象,"这些年他手上可不只这一条人命。"
凌姗的脸色刷地惨白。
她跌坐在床沿,丝绸裙摆皱成一团:"妈……我们...我们己经做了太多错事..."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床单,"要不...要不我去求凌妤?看在我是她亲妹妹的份上..."
"没出息的东西!"梅襄忽然厉喝,凌姗的声音戛然而止。
梅襄却突然放柔了声音,像小时候哄她那样抚上她的脸颊:"姗姗,妈妈不是故意的。"
她的指尖冰凉,像蛇信滑过皮肤,"但你要记住,凌家的一切本该是你的。是那个野种抢走了属于你的位置。"
凌姗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却不敢再反驳。
梅襄从梳妆台抽屉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对钻石耳坠——正是凌姗在拍卖会上看中却没舍得买的那款。
"生日礼物。"梅襄亲手为女儿戴上,在她耳边轻语,"妈妈会处理好一切。你只要继续做凌家最受宠的小公主,嗯?"
凌姗望着镜中的自己——耳垂上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与发红的眼睛形成诡异对比。
她想起十五岁那年第见到回归的凌妤,瘦弱的少女站在凌家大厅里,眼神空洞得像具玩偶。
当时梅襄捏着她的手说:"姗姗记住,她抢不走属于你的东西。"
这句话终于变成了现实的反面。
"我...我去洗澡。"凌姗仓皇起身,钻石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梅襄看着女儿逃也似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
窗外,树影在风中摇晃,像无数张牙舞爪的鬼手。
梅襄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走廊尽头那幅全家福上——照片里的凌妤站在最边缘,笑容僵硬,和温馨的画面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