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漫进卧室时,凌妤己经醒了。
她侧卧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着枕套上的褶皱——那里还残留着景遥的须后水味道,清冽的雪松香混着一丝昨夜白玫瑰的甜腻。
手机屏幕在昏暗里突然亮起。
叶深的短信躺在通知栏里,发送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礼物收到了吧,喜欢吗?】
凌妤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呼吸凝滞了一瞬。
床头的白玫瑰插在水晶花瓶里,花瓣边缘己经有些蔫软,而昨晚那幅画正靠在墙边,晨光为画布上的山坡镀了层金边。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胃部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景遥费尽心思找来的画,原来是叶深故意放出的饵。
手机锁屏的声响惊动了浴室里的人。
景遥擦着头发走出来,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滑进松垮的浴袍领口:"醒了?"
凌妤迅速摁灭屏幕,将手机塞到枕头下:"嗯。"
她的动作太快,景遥擦头发的毛巾顿了顿。
他走到床边坐下,带着湿气的掌心贴上她的后颈:"疼不疼?"
"什么?"
"昨晚。"他的拇指按在她颈侧的吻痕上,"我有点失控。"
凌妤摇摇头,视线却忍不住飘向那幅画。
景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扬起一个罕见的柔软弧度:"看来礼物送对了。"
阳光渐渐爬上床尾,照亮画布右下角"LY"的签名。
那个字母组合此刻像把刀悬在凌妤头顶——如果景遥继续追查下去,如果叶深故意泄露线索......
"怎么查到的?"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这位画家的资料。"
景遥拿起床头的腕表扣上,金属表带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拍卖行记录显示,最近流通的几幅LY画作都来自同一个匿名藏家。"
他俯身系鞋带时,后颈的棘突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费了点功夫才查到IP地址在霁城。"
霁城。
凌妤的指甲陷进掌心。
叶深是故意的,他故意让景遥查到线索,故意把画作送到她面前。
"你对他很感兴趣?"景遥突然问,手指勾住她睡袍的系带。
凌妤心头一跳:"谁?"
"这个画家。"景遥的视线锁住她,"叶家也在霁城。"
凌妤知道景遥这么说是因为她过去生活在叶家,但是听见他把LY和霁城联系起来,她还是感到一阵心悸。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凌妤伸手抚平景遥衬衫的领口,指尖碰到他锁骨上昨晚她咬出的痕迹:"只是欣赏他的风格。"
景遥捉住她的手腕,拇指按在跳动的脉搏上。
就在凌妤以为他要继续追问时,他却突然松开手站起身:"十点有个并购会议,我得先走。"
门关上的瞬间,凌妤抓出枕头下的手机。
叶深的消息如同蟒蛇盘踞在她心口,她几乎能透过屏幕看到叶深那双带着恶意的愉悦的眼睛。
她猛地将手机砸向墙壁,机身在地毯上弹跳两下,屏幕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画中的山坡在阳光下刺得眼睛发疼,那些白色小花突然扭曲成记忆里言理染血的衬衫。
叶深说过他舍不得毁了她。
所以他在诱导景遥一点点发现真相,又或者是引诱她主动接近他。
凌妤赤脚走到画前,指尖悬在签名上方颤抖。
她忽然想起昨晚景遥捧着白玫瑰的样子,那样真挚的眼神,像极了言理第一次送她画时的表情。
两个身影在脑海中重叠,又撕裂。
她跌在床上,胃里一阵翻涌的绞痛。
过了很久,凌妤恢复了冷静。她掏出手机,按下叶深的号码。
电话接通时,听筒里传来叶深低沉的轻笑,仿佛早己预料到她的来电。
"小妤,"他的声音裹着一丝愉悦,"你主动找我了。"
凌妤的指尖掐进掌心:"你想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先谢谢我的礼物。"叶深慢条斯理地说,"那幅画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的。"
凌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在不在京都?"
"在啊。"叶深的语气突然轻快起来,"怎么,想见我?"
"地址。"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书写的沙沙声,叶深报出一个私人会所的名字。
凌妤首接挂断了电话。
衣帽间里,她翻出一条棉麻质地的米白色连衣裙。
这条裙子是从叶家带出来的少数几件旧物之一,宽松的剪裁,朴素的圆领,穿上后立刻让她变回那个在叶家谨小慎微的女孩。
她坐在化妆台前,用浅棕色眼影晕染出无辜的弧度。腮红扫在苹果肌上,唇釉选了最自然的色。
最后将长发松松挽起,留几缕碎发垂在耳侧——这也许是叶深最喜欢的造型,像极了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养女。
出门前,凌妤最后看了眼墙上的画。
晨光中,山坡上的小白花像一片温柔的雪,而右下角的签名刺得她眼睛发酸。
——
私人会所藏在竹林深处,穿和服的服务生引她走向最里间的茶室。
推门时,竹帘卷起细碎的光斑,叶深正跪坐在矮几前沏茶,黑色和服衬得他肤色冷白。
"迟到了二十三分钟。"他头也不抬地说,"还是这么不守时。"
凌妤跪坐在他对面,双手刻意乖巧地叠放在膝头:"大哥。"
这个称呼让叶深动作微顿。他抬眼看她,目光扫过她素净的脸庞和朴素的衣裙,忽然笑了:"装得真像。"
茶汤注入青瓷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凌妤没有碰那杯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画是怎么回事?"
"景遥没告诉你吗?"叶深抿了口茶,"他花了三倍价钱从我这里买走的。"
"你故意的。"
"是又怎样?"叶深突然倾身,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小妤,你以为找上景遥就能摆脱过去?"他的拇指按在她唇角,"别忘了,那些画上的血迹,有一半是你抹上去的。"
凌妤猛地打落他的手:"你到底想要什么?"
竹帘被风吹起,光斑在榻榻米上跳动。
叶深从袖中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她面前:"看看。"
信封里是一沓照片——十七岁的凌妤蹲在车库检修槽里,手里拿着管钳;叶泫的跑车撞在山崖边的护栏上;叶浅打着石膏的腿;最后一张是言理躺在血泊中,而年轻的凌妤抱着他,脸上满是泪痕和血迹。
"底片在我手里。"叶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猜,如果景遥看到这些,会怎么想?"
凌妤的指甲陷进掌心,疼痛却让她更加清醒。
她突然笑了,眼神纯真如少女时期:"大哥舍得?"
茶室陷入死寂。
远处传来三味线的乐声,单调的音节重复着。
叶深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呼吸喷在她唇上:"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他的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颈,"回到我身边,这些照片永远消失。"
凌妤没有躲,反而仰起脸凑得更近:"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让景遥看看,"叶深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垂,"他心爱的凌总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叶深逼近的瞬间,凌妤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看着叶深吃痛的表情,忽然想起那夜她咬破了他的嘴唇,他也是这样——明明疼得皱眉,却笑得愈发愉悦。
凌妤整理好衣领站起身,眼神恢复一片冰冷。
“叶总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该知道我会怎么选择。”
“小妤,我们是一类人。”叶深慢慢地说。
“没错。”她轻笑,“但我最讨厌从别人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