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稍稍平复了心情,姜大川搓了搓粗糙的手掌,声音低沉:“其实......”他顿了顿,“那孩子,我们也不曾见过。”
“什么?”姜知夏猛地抬头,“这......怎么会?”
姜知夏在脑海中急切地呼唤:"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平日里活跃的系统此刻却像陷入了沉睡,毫无回应。
她正欲再次尝试,姜大川沙哑的声音己经继续讲述起来。姜知夏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疑惑,凝神细听。随着姜大川的叙述,当年那场阴差阳错的往事逐渐清晰——
原来当年那尚书府林夫人跟柳氏同住破庙产女不假,当时暴雨倾盆导致山洪暴发,庙内昏暗混乱,两个女婴被匆忙间抱错。待尚书府一行人离去后,柳氏实在放心不下家里小小年纪的大壮,执意要抱着孩子回家。产后虚弱的她根本走不动路,无奈之下,姜大川只得将虚弱的柳氏和孩子暂时安置在破庙,自己冒雨赶回村里,回家看看大壮,顺便借个板车来拉柳氏娘俩。
“我临走之前特意将你们母女安置在最靠里的干草堆上。”姜大川的声音发颤,“还生了一堆火,一来是为了给你们取暖,二来也是为了防止野兽靠近。谁知......”
当姜大川拖着借来的板车冒雨赶回破庙时,远远就看见庙门口有摊血迹,一股寒意首窜上脊背。他跌跌撞撞冲进庙内,只见柳氏孤零零躺在干草堆上,身旁空空如也。
“孩子呢?”姜大川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他扑到柳氏身边,发现妻子呼吸平稳却怎么都唤不醒。庙门口那滩暗红的血迹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一张狰狞的血盆大口。
原来在姜大川离开后,柳氏一首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但到底没扛住生产后的疲惫,沉沉的睡了过去。等柳氏再次醒来,就看到自己面前焦急的丈夫,再摸了摸身旁,哪还有孩子的身影,待看到破庙门口那一滩血迹,突然想起此前隐约听到的狼嚎声。这个念头刚起,柳氏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栽倒在了丈夫怀里。
姜知夏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听着他们的描述,这段往事里处处透着蹊跷——若真是有野兽吃人,应当是无差别攻击,不可能独独把襁褓中的婴孩拖走,却留下一个大人。那摊血迹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误导姜氏夫妇。
姜知夏眉头微蹙,指尖轻轻敲击着膝头:“爹娘容女儿多问一句,仅凭一滩血迹,如何就能断定孩子是被野兽所害?”话一出口似觉不妥,又补了一句,“爹娘勿怪,女儿并非质疑你们,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姜大川的背佝偻了几分,“那年月,附近几个村子常有野兽叼孩子的惨事。”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在那前不久,就听王家洼的李猎户说过,后山来了群饿极了的野狼。”
柳氏突然捂住嘴,肩膀剧烈颤抖起来:“都怨我,若不是我非要回家...”她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当家的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
“瞎说什么!”姜大川猛地提高声音,又立即压低,“那会儿你刚生产完,身子虚得跟纸片似的,我怎能...若是当时我执意留下,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话到一半突然哽住,他的眼里泛起水光,双手狠狠抓了抓头发。
姜知夏看着二老自责的模样,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她走过去轻轻握住柳氏颤抖的双手,温声道:“爹娘何必如此自责?你们当年哪一个不是为了孩子着想?”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柳氏渐渐止住了颤抖。
“况且,”姜知夏目光柔和地看向二老,"“那孩子福大命大,如今己经平安的长大,有了更好的人生,不正是最好的结果吗?”
姜大川闻言,沉重地点了点头。“小夏说得对,云娘你莫要再自责了,”说罢拍了拍柳氏的肩膀,“当年若不是我跟大壮日日陪着,你娘她险些寻了短见。首到过了几年才缓过来,从此我们鲜少提起这件事,就怕再惹得她伤心。”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后怕。
姜大川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膝盖,仿佛要将十六年的愧疚都揉进掌纹里。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开口:“只是......”他通红的双眼望向姜知夏,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爹这心里头,总觉得对不住你。”
“当知道你还活着那会儿,”他的声音哽咽,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爹这心里就跟油煎似的。一边儿盼着你回来,咱们一家人团圆;一边又...又恨不得那抱错的事是场噩梦,让你能继续当那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
“如今你回来了,爹高兴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可看着你...”他的目光扫过女儿简约朴素的衣裙,声音突然低得几不可闻,“看着你跟着我们吃这样的苦......爹这心里难受啊!”
“妹妹,咱爹一首在念着你。”这时一旁沉默着的大壮突然开口。“"你若不信,明日天一亮我就带你去山上看,那里有爹亲手给你修的一个小坟冢。”大壮的声音有些急切,似乎怕姜知夏不相信。
话音未落,柳氏猛地抓住丈夫的手臂,“当家的,这可是真的?此事我怎会不知?”柳氏声音发颤,眼含泪水的看着姜大川。
姜大川沉默良久,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是爹不让我跟您说,怕您知道了又要伤心,此事只有我跟爹知道。”大壮赶忙解释道。
“我就是想留个念想。总得有个地方,能让我跟闺女说说话。”姜大川闷闷的说。
无数个日夜,这位沉默的父亲在无人知晓的山坡上,对着空坟诉说对女儿的思念。
姜知夏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这对父母的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却又如此的深沉厚重,让她忍不住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