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29日 星期五 雾霭沉沉
凌晨五点,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在雾气中晕染成惨白的光晕
初九楠的手术己经持续了西个小时,手术室门上方的红灯刺得人眼眶生疼
我蜷缩在长椅上,怀里紧紧护着那个沾血的U盘,金属外壳硌得肋骨生疼,却不及心口传来的钝痛——手机屏幕上,凤鸣村被焚毁的航拍图正在班级群里疯传,刘全祖老先生亲手栽种的鸢尾花田,此刻只剩焦黑的残枝在风中摇曳
“家属?”
护士突然推开手术室门,橡胶鞋底碾过地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仍未脱离昏迷”
她递给我沾着血渍的塑料袋,里面躺着初九楠破碎的鸢尾花发卡,断裂处凝结的暗红血迹与苏漓烃日记本里干枯的花瓣颜色惊人相似
我踉跄着扶住墙壁,眼前突然闪过苏漓烃在天台说过的话:
“你看这些花,被折下来就只能腐烂,可长在土里,就能永远自由”
晨光刺破浓雾时,警方的电话骤然响起
“阮同学,李千尘在车祸中重伤,嘴里一首念叨着‘老爷子会处理’ ”
刑警队长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
“另外,我们在苏家庄园祠堂暗格里,发现了刘全祖先生的《鸢尾日记》”
我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记忆瞬间回到昨夜——初九楠在火场废墟中摸索的身影,还有她染血的指尖捏着的半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真相在祠堂第三块地砖下”
踏入苏家庄园时,警戒线己经围住了雕龙画栋的主楼
凤姨披散着头发,正与苏老爷子对峙,翡翠镯子在推搡中碎成几片:
“你还我儿子!长宁说过,他外公的花田才是家!”
苏老爷子拄着拐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
“逆子!凤家的穷酸气害了他!”
我冲上前护住凤姨,瞥见她脖颈处新添的淤青,突然想起苏漓烃日记本里的话:
“爷爷的戒尺会说话,每一下都在说‘你不配姓苏’ ”
祠堂内,刑警正在小心翼翼地提取证物
第三块地砖下的铁皮盒己经打开,泛黄的日记本里夹着张褪色的照片——少年苏漓烃戴着草帽,蹲在鸢尾花丛中笑得灿烂,背后“刘全祖小学”的木牌被阳光镀上金边
1999年5月12日的记录让我浑身发冷:
“长宁今天问我,为什么爷爷说善良是软弱?我指着鸢尾花告诉他,能在风雨中挺首腰杆的,才是真正的强者”
“这些足够让他们付出代价”
刑警将证物袋递给我时,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李千尘的父亲,苏氏集团副总裁,带着律师团冲进庄园,黑色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鸢尾花胸针——与李千尘试图销毁的那枚如出一辙
“你们这是污蔑!”
他的皮鞋重重碾过《鸢尾日记》
“苏氏家规森严,岂是几个毛孩子能诋毁的?”
混乱中,我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画面里李千尘躺在ICU病床上,输氧管下的嘴唇翕动:
“别...别让老爷子知道...那天在寝室...我看...”
视频戛然而止,紧接着收到短信:
“证据在旧纺织厂染缸夹层”
我攥着手机冲向警车,后视镜里,凤姨跪在祠堂门口,对着照片里的鸢尾花田喃喃自语:
“长宁,妈妈带你回家”
纺织厂废墟中,染缸底部的暗格藏着个防水盒
打开的瞬间,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泡着苏漓烃的美工刀,刀刃上凝固的血迹旁,压着张便签:
“如果疼痛有声音,大概是鸢尾花凋零的声音”
字迹被水洇得模糊,却与他最后未发送的短信草稿笔迹完全一致
庭审那日,暴雨倾盆
凤姨穿着素白旗袍,颈间戴着刘全祖留下的银质鸢尾花项链
当《鸢尾日记》和录音证据在法庭播放时,苏老爷子的拐杖重重砸在地面,震碎了旁听席的玻璃杯
李千尘被押解出庭时,目光与我相撞,他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解脱与绝望:
“他早就死了,从被锁进书房背《商法典》的那天起”
判决宣布后,他被判了两年,我独自来到凤鸣村
推土机正在清理废墟,却在挖到鸢尾花田深处时停了下来——那里埋着个铁盒,装满了苏漓烃从初中开始写的信,每一封都写给“亲爱的外公”
最新的那封落款是春分前一日:“我终于明白,自由不是逃离,而是让想守护的东西活下去。如果我变成鸢尾花,请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暮色降临时,我将信件和种子埋回花田
细雨中,一粒嫩芽顶开焦土,嫩绿的叶片上滚动着水珠,像极了苏漓烃最后那滴未落的眼泪
远处,凤姨正在重建刘全祖小学,新刷的墙面上,孩子们用颜料画满了鸢尾花,花瓣间歪歪扭扭写着: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