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25日 星期一 晴
清晨七点十分，宾利车碾过校门口的减速带时，我隔着车窗看见教学楼前的银杏树下停着两辆闪着警灯的白色面包车
初九楠在校门口来回踱步，浅紫色的百褶裙被风吹得翻飞，发梢别着的鸢尾花发卡和苏漓烃送我的书签如出一辙
她看见我的瞬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走进教室的刹那，浓重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苏漓烃的座位被换成一张雕花供桌，鎏金香炉里青烟缭绕，袅袅升腾的烟雾在晨光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前排的初九楠正在整理祈福用的黄丝带，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
“苏家人今早六点就来了...说要给小烃做七七法事”
她递来一根丝带时，我瞥见她手腕内侧贴着创可贴，边缘渗出淡淡的血迹
早自习铃响后，林老师领着两名便衣警察踏入教室
她今日身着素白旗袍，盘发间别着枚银色鸢尾花簪，与苏漓烃送给我的黄铜书签遥相呼应
“例行调查，需要再次检查苏漓烃同学的储物柜”
警察的声音在死寂的教室里回荡。柜门开启的瞬间，我屏住呼吸——原本整齐码放的《国际商务礼仪》和《宏观经济学》依旧在原位，可藏在最底层的《灌篮高手》漫画和贴着鸢尾花贴纸的日记本却不翼而飞
“这里还有个暗格”
李千尘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藏青色西装笔挺，袖口却沾着暗红污渍
他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按下储物柜右下角的机关，金属暗格弹开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里面躺着的银色U盘上
警察接过U盘时，我注意到李千尘的右手小指缠着防水创可贴，边缘渗出的血珠在雪白的纱布上晕开
午休时分，我在洗手间撞见凤姨。她的真丝衬衫纽扣错位，脖颈处赫然留着新鲜的掐痕，却仍执着地对着镜子往脸上扑粉
“小阮”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翡翠镯子硌得生疼
“长宁是不是说过想去外公的花田？他外公当年...在西南联大教书时......”
话音未落，苏老爷子的怒吼从走廊传来：
“凤家的人果然上不得台面！”
凤姨慌忙将半张鸢尾花贴纸塞进我口袋，转身时掉落的Dior口红在瓷砖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我在操场角落发现被撕碎的月考卷
颤抖着拼凑起残片，59分的红笔批注旁，用铅笔反复涂抹的字迹逐渐清晰：“爷爷说商人要冷血，可外公说医者要有仁心...如果必须二选一，我该怎么选？”纸页边缘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仿佛书写者曾在此处经历过剧烈的精神撕扯
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李千尘倚着梧桐树，把玩着苏漓烃的银色结香花坠，腕表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放学铃响后，林老师将我单独叫进办公室
她反锁上门，从抽屉深处取出那本失踪的漫画书
封面被火灼烧得焦黑，翻开内页，夹着的泛黄照片滑落——是七岁的苏漓烃戴着虎头帽，在外公的鸢尾花田里笑得灿烂
“在祠堂的灰烬里找到的”
她声音发颤，指着最后一页
“看看这个”
皱巴巴的纸页上，用带血的指尖画着诡异的画面：穿西装的男孩被锁在金丝笼中，脚下是燃烧的账本，笼子外是漫山遍野的鸢尾花。画角潦草写着：
“外公，对不起，我逃不掉了”
暮色降临时，我骑着单车穿越半个城区来到凤鸣村
刘全祖老先生的青砖老宅爬满爬山虎，铜锁上的绿锈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推开虚掩的木门，满园鸢尾花在风中摇曳，花香里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正厅墙上挂着西南联大的毕业照，照片里戴圆框眼镜的老者目光温和，旁边用毛笔写着：“致吾孙长宁——愿你如鸢尾，自由生长”供桌上摆着半块咬过的薄荷糖，糖纸下压着封信，邮戳日期正是春分前夜
“小阮，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己经不在了”
信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晕染得模糊
“爷爷说我必须成为苏氏集团的接班人，可每次站在天台上，都觉得那些鸢尾花在召唤我。替我照顾好妈妈，还有...把这封信烧掉”
信纸边缘粘着细小的藏青色纤维，和李千尘今日穿的西装材质完全吻合
深夜十一点十七分，班级群突然弹出李千尘发布的监控视频
画面显示春分凌晨三点，他鬼鬼祟祟潜入祠堂，手中握着的正是苏漓烃的美工刀
镜头剧烈晃动，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根本不懂他想要什么！”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画面最后定格在李千尘惊恐的脸，以及他脚边滚落的袖扣——与警方在305寝室发现的证物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来电。接通的瞬间，传来凤姨沙哑的哭喊：
“小阮！他们要注销长宁的户口...明天早上七点...机场...救他......”
话未说完，听筒里传来布料撕裂声和苏老爷子的怒吼：
“疯女人！”
电话被粗暴挂断，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玻璃上斑驳的水痕
我握着手机站在窗前，望着雨幕中苏家庄园方向明灭的灯火，指尖无意识着口袋里那半张鸢尾花贴纸，冰凉的触感仿佛在提醒，这个春天发生的所有秘密，都将随着暴雨永远沉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