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23日 阴云压城
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鼻腔里,第七次检查储物柜缝隙时,我终于在锈迹斑斑的合页处,发现半枚沾着机油的银色袖扣
鸢尾花纹路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与李千尘昨日别在西装上的装饰分毫不差
手机在掌心震动,班级群里新一轮消息轰炸将苏漓烃"剑桥毕业典礼"的视频顶到首页,评论区整齐排列的"学长风采依旧"像精心排练的舞台剧台词,而我清楚记得,真正的苏漓烃连打领带都会手忙脚乱
储物间的铁门被推开时,初九楠怀里的纸箱散落一地
她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歪斜着,发梢沾着碎纸屑,像是刚从碎纸机旁死里逃生
"教务处的碎纸机卡纸了三次"
她蹲下身慌乱捡拾文件,马尾辫随着动作摇晃
"我在废纸堆里找到这些"
泛黄的心理评估报告上,苏漓烃的字迹在"职业理想"栏反复涂改:从工整的"医生"逐渐变得潦草,最终被重重划去,边缘处留下深深的指甲划痕
最新记录的日期停在失踪前三天,诊断结果栏被红笔涂抹成狰狞的血痂状,旁边用铅笔写着小字:
"他们要我变成提线木偶"
走廊突然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
我和初九楠屏住呼吸,透过储物间门缝看见李正明正与两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交谈
其中一人拎着的黑色公文包上,暗纹绣着苏氏集团标志性的鸢尾花徽标
"剑桥那边的毕业典礼视频还得补录几组镜头"
李正明转动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淬毒的针
"董事会下个月就要召开,必须让所有人相信少东家在筹备跨国并购"
他抬手整理领带夹时,金属冷光在日光灯下闪过——那是个微型手术刀造型的配饰,与顾景秋课桌里消失的裁纸刀款式如出一辙
深夜的书房笼罩在台灯昏黄的光晕里。我第三次放大从刘全祖老宅带回的监控录像,画面中李千尘拖拽苏漓烃的瞬间,他袖口滑落露出的纹身清晰可见:缠绕着锁链的满天星图案,与顾景秋坠落时紧握的发卡纹路完全重合
电脑突然弹出匿名邮件,15秒的音频里夹杂着电流杂音:
"他们每天给我注射药物...说我有妄想症..."
背景音里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还有凤姨压抑的啜泣:
"长宁别怕,妈妈一定..."
音频戛然而止,屏幕右下角跳出倒计时:
"您还有72小时删除所有文件"
次日清晨的校门口,凤姨的旗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精心描绘的眉毛细得像两把柳叶刀,却遮不住眼底青黑的阴影
"把书签给我!"她突然扑过来,翡翠镯子撞在我锁骨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是长宁十二岁生日,我在凤鸣村给他摘的第一朵鸢尾!"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那些视频里的人根本不会笑!我的儿子连笑的时候,右嘴角都会比左边低半厘米!"
教导主任带着保安赶来时,凤姨正将撕碎的旗袍布条缠在手腕上,喃喃自语:
"我要去剑桥找他,他最怕打雷..."
我蹲下身捡起鸢尾花书签,发现背面刻着的"自由"二字,不知何时被人用尖锐物剜去了"自"字,只剩"由"字在阳光下泛着扭曲的光
校园广播适时响起甜美的女声:
"请全体师生前往礼堂,观看苏漓烃同学剑桥毕业典礼首播"
电子屏上,"苏漓烃"穿着笔挺的学士服微笑挥手,可他左手无名指上本该戴着的结香花戒指,却换成了枚陌生的鸢尾花钻戒
图书馆地下三层的霉味令人作呕
沈砚戴着白手套整理旧报纸,泛黄的版面记录着二十年前的头条新闻:
"商界新贵苏振国斥资收购凤鸣村,百年鸢尾花田将改建金融中心"
他推来张褪色的照片,画面里年轻的刘全祖抱着五六岁的苏漓烃站在花田中央,孩子手里攥着朵蔫掉的鸢尾花,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恐惧
"当年苏老爷子为了商业利益,强迫苏漓烃和外公断绝关系"
沈砚的声音带着怒意
"所谓'出国留学',不过是把人囚禁在镀金的牢笼里"
傍晚推开家门,迎接我的是满地狼藉。母亲坐在沙发上无声流泪,茶几上摆着刚拿到的心理诊断书,"妄想症"三个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小阮,听妈妈的话,"
她颤抖着抚摸我的头发,发间还残留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苏同学真的在英国,顾同学的事只是意外..."
我望向窗外,李千尘的黑色轿车正缓缓驶过,车窗降下的瞬间,他对着我举起手机——屏幕上播放的,是昨夜我潜入苏家庄园时,被监控拍下的清晰画面
凌晨两点,电脑再次弹出匿名邮件
这次是段12秒的视频,晃动的镜头显示着一间狭小昏暗的房间
戴着手铐的苏漓烃蜷缩在墙角,他面前的水泥墙上画满扭曲的鸢尾花,最中央用血写着的"救我"二字己经干涸发黑
视频结束后,跳出一行猩红的字:
"明晚十点,废弃纺织厂。带凤姨来见他最后一面"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我握紧手机,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而客厅里,母亲仍在对着空气轻声呢喃:
"都是幻觉,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