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19日 多云转阴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教室地面切割出整齐的条纹，却照不亮后排那张空荡荡的课桌
顾景秋的书包己经被警方带走，只留下桌面上未擦净的橡皮屑，在穿堂风里轻轻颤动
早自习本该是背诵英语范文的时间，此刻却弥漫着诡异的寂静，只有后排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像春蚕啃食桑叶般细碎而持续
初九楠趴在桌上，肩膀微微发抖
她昨天亲眼目睹了坠落的全过程，此刻发间的鸢尾花发卡己经摘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素净的银色夹子
我走过去时，瞥见她摊开的笔记本上胡乱涂满了黑色线条，原本工整的笔记被划得面目全非，在页脚处用红笔反复写着同一句话：“我当时为什么不上去看看？”
“小阮，校长找你”
林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她今日穿了件素色衬衫，领口的纽扣严严实实地扣到最顶端，往日温柔的目光里布满血丝
校长室的门虚掩着，我听见顾景秋妈妈凄厉的哭喊：
“她每天学到凌晨两点！我都是为了她好！”
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响，校长连声叹气：
“王女士，现在当务之急是...”
推开门的刹那，浓重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
顾景秋妈妈瘫坐在沙发上，真丝睡袍皱成一团，精心打理的卷发乱糟糟地支棱着
她突然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尖利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你是她同学！告诉我，她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
我望着她脖颈处未消的掐痕，想起班级群里流传的视频——昨天在医院走廊，这个女人曾当众扇了自己丈夫耳光，哭喊着“都怪你赚不到钱让孩子抬不起头”
“阿姨，顾景秋她...”
我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后是段模糊的监控视频：中考前一晚十点，顾景秋站在天台风衣猎猎，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蓝光映出她惨白的脸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冲出来拽住她的胳膊，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从口型判断，男人在怒吼：
“考不上重点高中就别回家！”
“这是什么？”
顾景秋妈妈抢过手机，瞳孔瞬间收缩
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茶几上的花瓶，清水混着碎瓷在地毯上漫延开来
我弯腰捡起掉落的相框，照片里的顾景秋穿着初中校服，胸前别着“三好学生”的徽章，笑容灿烂得刺眼
相框背面用铅笔写着：“妈妈说，只有第一名才配得到爱”
回到教室时，教导主任正在宣布临时停课通知
同学们沉默地收拾书包，有人将顾景秋遗落的钢笔悄悄放进自己笔袋，有人对着她的空座位发呆
李千尘靠在教室后门，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他今天特意换上了崭新的阿玛尼西装，袖口的鸢尾花袖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和苏漓烃失踪前戴过的那枚款式相同
「李千尘被特别保释，主要是没他真写不了」
“装模作样”他擦肩而过时低声嘲讽
“不过是又一个承受不住压力的废物”
我猛地转身，却只看见他扬长而去的背影
初九楠突然拉住我的手，她掌心全是冷汗：
“小阮，我昨晚在天台...发现了这个”
她摊开手心，是枚沾满泥土的满天星耳钉，与顾景秋发卡上的装饰如出一辙
深夜，我翻出顾景秋的英语课本。扉页的满天星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
“如果星星会说话，它一定在说‘别坠落’ ”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我想起中考前三天，曾在图书馆撞见顾景秋
她躲在角落的书架后，对着手机低声啜泣：
“妈妈，我真的好累...”
当时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最终还是被赶去补习班的妈妈拽走
手机在这时震动，班级群弹出新消息
李千尘发了张聊天记录截图，是顾景秋和某个网友的对话：“好想离开这个世界”他配文：“早有预兆，可惜没人在意”我颤抖着打字反驳，却发现消息发送失败——我被移出了群聊
月光透过纱窗洒在书桌上，照亮苏漓烃的鸢尾花书签
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
“最可怕的不是坠落的瞬间，而是明知要坠落，却无人伸手”
我打开电脑，新建文档，在闪烁的光标下写下第一行字：“顾景秋事件备忘录”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极了心跳，一下，又一下，倔强地对抗着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