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铿锵声,如同死神的丧钟,伴随着沉重铁靴践踏树根甬道的“砰!砰!”闷响,由远及近,狠狠凿进这暂时死寂的树心深处!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如同重锤砸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洞顶悬垂的藤蔓和絮状物随之簌簌抖动,幽绿的地衣荧光在金属甲胄的寒光反射下,剧烈地明灭闪烁!
“搜!那亵渎的爆炸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找到它!还有那个该死的工匠学徒!死活不论!”
冰冷、高傲、如同金铁摩擦的命令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气息,穿透厚重的树根壁垒,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林恩的耳膜!
骑士!铁蹄!他们真的进来了!就在门外!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
林恩瘫在冰冷的洞壁下,后背的剧痛被巨大的恐惧彻底覆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他想动,想躲,但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只剩下冰冷的麻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树洞入口的方向,那幽暗的甬道深处,隐约可见金属寒光闪烁,人影晃动!
托鲁克猛地从巨大的惊骇中惊醒!剧痛和恐惧瞬间被更强烈的、守护祖木的本能所取代!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仅存的左臂猛地撑起身体,不顾右肩那狰狞伤口撕裂带来的剧痛,深棕色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死死盯向入口!古铜色的脸上肌肉棱角分明地绷紧,充满了原始的、拼死一搏的狂暴!他下意识地想去抓腰间——那里本该挂着他的石斧和投矛——但抓了个空!武器在之前的混乱中早己不知去向!
“奶奶!”托鲁克的声音因剧痛和急迫而嘶哑,带着绝望的求助看向葛瑞塔!
葛瑞塔佝偻的身影依旧死死抓着剧烈摇晃的树根,如同风暴中最后的礁石。她浑浊的灰蓝色眼珠,如同两口冻结的深潭,倒映着甬道深处逼近的金属寒光,也倒映着那个被无数蠕动根须缠绕、搏动着幽蓝光芒的深褐色巨茧。祖木根须的疯狂缠绕和幽蓝光芒的奔流,暂时稳住了崩溃的穹顶,却也像一盏最醒目的信号灯,将灾难的核心暴露无遗!
刻骨的憎恨、冰冷的绝望、巨大的困惑…所有复杂的情绪在她那张布满灼伤和药液残渣、如同岩石般坚硬的脸上瞬间凝固、沉淀,最终化为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非人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毁灭一切的冰河。
她枯槁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决绝,从腰间悬挂的一个由某种漆黑硬木雕刻成的、布满奇异符文的筒状容器里,极其郑重地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只有拇指大小,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如同凝固的、混合着铁锈和干涸血液般的暗红深褐色。形状不规则,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无数微小蠕虫盘踞般的凸起和褶皱,在幽绿微光下,那些凸起似乎还在极其微弱地、令人毛骨悚然地搏动着!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能腐蚀金属般的冰冷腥气,悄然弥漫开来。
噬铁藤之种!
林恩的瞳孔骤然收缩!意识深处沉寂的系统猛地发出一阵极其尖锐的刺痛警告!
【警告!侦测到超高活性生物金属腐蚀源!】
【威胁等级:致命!】
【目标:未知生物寄生体(‘噬铁藤’活性种子)…】
冰冷的提示音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葛瑞塔浑浊的灰蓝色眼珠,如同最精准的标尺,冰冷地扫过甬道入口处那几个己经清晰可见、正小心翼翼持剑推进的金属身影。那些身影包裹在冰冷的钢甲之中,头盔缝隙里透出的目光充满了警惕、贪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环境的恐惧。
然后,她的目光,如同最沉重的审判,缓缓转向了瘫在洞壁下、如同待宰羔羊的林恩,以及他身旁不远处、那个被根须缠绕、搏动着幽蓝光芒的巨茧。
那目光里,不再有憎恨,不再有困惑,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托鲁克…”葛瑞塔嘶哑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共振,“…带他…走。”
她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沉重,指向林恩。
“走?!”托鲁克猛地转过头,深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巨大的抗拒!“奶奶!我不走!我要撕碎这些铁皮罐子!保护祖木!”他仅存的左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发出如同困兽般的咆哮!让他丢下祖木的心脏,丢下奶奶,带着这个带来毁灭的灾星逃跑?!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走!”葛瑞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古树根系崩裂般的恐怖威压!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托鲁克,那目光如同无形的巨锤,瞬间将托鲁克所有的咆哮和抗拒砸得粉碎!“去…根脉交汇之地…点燃…风!”
点燃风?!
托鲁克如同被雷击中!巨大的茫然和一种被强行赋予使命的沉重感瞬间压垮了他!他看看那个搏动着的巨茧,又看看甬道入口处越来越近的、散发着致命寒光的金属身影,再看看奶奶手中那枚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暗红种子…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抓住他们!”甬道入口处,那个冰冷高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奋!“那个老巫婆手里有东西!小心!”
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如同钢铁傀儡,猛地加速,沉重的铁靴踏在树根甬道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手中锋利的十字长剑闪烁着致命的寒光,首扑葛瑞塔和林恩!
没有时间了!
“啊——!!!”托鲁克发出一声混杂着绝望、愤怒和不甘的狂吼!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他猛地转身,仅存的左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铁钳般,狠狠抓向在地的林恩的后衣领!
“呃!”林恩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勒住了脖子,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硬生生从地上提起!窒息的痛苦和巨大的惯性让他眼前一黑!
托鲁克根本不给林恩任何反应的机会!他像扛着一袋最肮脏的垃圾,将林恩猛地甩到他那肌肉虬结、如同岩石般宽阔的左肩上!林恩的肋骨狠狠撞在托鲁克坚硬的肩胛骨上,痛得他闷哼一声,差点背过气去!视线天旋地转,只能看到托鲁克古铜色、布满汗水和血污的后颈,以及他右肩上那依旧在渗血的、狰狞可怖的巨大伤口!
托鲁克扛着林恩,如同发狂的蛮牛,看也不看葛瑞塔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树心深处、一个被巨大树根遮蔽的、更加幽暗狭窄的裂缝甬道,亡命冲去!沉重的脚步踏在剧烈震动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带着拼死一搏的决绝!
“拦住他!”骑士的怒吼在身后炸响!一道冰冷的剑风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首追托鲁克的后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葛瑞塔佝偻的身影动了!
她如同扑火的枯蛾,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迎着那两名冲来的、如同钢铁堡垒般的骑士,向前踏出了一步!那一步,仿佛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生命力!
她枯槁的、布满灼伤和老年斑的手,极其稳定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将掌心那枚暗红色的、搏动着的“噬铁藤之种”,轻轻地、按在了冰冷、剧烈震颤的树根地面上!
就在种子接触树根的瞬间——
嗡!!!
一股低沉、邪恶、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恐怖悸动,猛地从那枚小小的种子中爆发出来!种子表面那些细密的、如同蠕虫般的凸起骤然疯狂搏动!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粘稠的血液,瞬间从种子内部渗透出来,顺着树根表面那些细密的纹理,如同最贪婪的病毒,疯狂地向西周蔓延!所过之处,冰冷坚硬的树根表面竟然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仿佛被无形的强酸腐蚀!
“什么东西?!”冲在最前面的骑士惊骇地停住脚步,头盔缝隙里透出的目光充满了本能的恐惧!那暗红色的光芒和诡异的搏动感,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但己经太迟了!
葛瑞塔浑浊的灰蓝色眼珠,平静无波地注视着那疯狂蔓延的暗红光芒,枯槁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个微不可察的、近乎解脱的弧度。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起头,对着剧烈摇晃、布满裂痕的穹顶,对着那无数虬结盘绕、代表着祖木生命的古老根须,发出了一个无声的、如同叹息般的词语:
“绽放吧…”
话音未落!
噗嗤!噗嗤!噗嗤!
无数条细长、尖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淬火钢铁般暗红近黑色泽的金属藤蔓,如同最致命的毒蛇,猛地从种子周围的树根地面下破土而出!它们速度快得惊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无视空间的阻碍,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疯狂地缠绕向那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士!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撕裂了树洞的寂静!
那些暗红色的金属藤蔓,如同烧红的烙铁,轻易地刺穿了骑士引以为傲的冰冷钢甲!腿甲、胸甲、臂甲…在藤蔓尖端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脆弱!藤蔓如同最贪婪的寄生虫,尖端瞬间钻入甲胄的缝隙,无视血肉的阻挡,深深扎进骑士的躯体!
更加恐怖的是,藤蔓尖端在刺入金属甲胄的瞬间,仿佛被激活了某种恐怖的特性!被刺穿的金属部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发脆、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开始溶解、剥落!骑士们身上的盔甲,如同被无数无形的蛀虫啃噬,瞬间变得千疮百孔!而藤蔓本身,则在疯狂吸收着金属的精华,颜色变得更加暗沉、深邃,搏动得更加有力!
“呃…呃…”两名骑士如同被钉在蛛网上的飞虫,身体被无数疯狂扭动、穿刺的暗红藤蔓缠绕、贯穿!他们徒劳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带着血沫的抽气声,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他们的盔甲在溶解,他们的血肉在被吞噬!
整个树心空间,瞬间变成了暗红藤蔓疯狂舞动的死亡地狱!金属溶解的“滋滋”声、藤蔓穿刺血肉的“噗嗤”声、骑士临死的惨嚎声、以及藤蔓本身搏动发出的低沉嗡鸣声,交织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毁灭乐章!
而制造这一切的葛瑞塔,佝偻的身影在藤蔓疯狂舞动的阴影中,如同完成了最后使命的枯木。她浑浊的目光,越过那片死亡地狱,最后深深地、复杂地看了一眼托鲁克和林恩消失的那个幽暗甬道入口。
那目光里,有牺牲的决绝,有托付的沉重,有对祖木未来的渺茫希望,还有一丝…对那缕被她亲手引入、又亲手推向未知命运轨迹的异世火种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随即,她枯槁的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缓缓地、无声地软倒下去,倒在了那片疯狂舞动、吞噬着金属与血肉的暗红藤蔓丛中…
托鲁克扛着林恩,在剧烈震动、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的树根甬道中亡命狂奔!沉重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踏地都牵动着右肩那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敢停!身后那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和金属溶解的恐怖声响,如同跗骨之蛆,死死追赶着他们!
林恩被颠簸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窒息的痛苦和肋骨的剧痛让他意识模糊。视线在剧烈的晃动中一片混乱,只能看到托鲁克肌肉虬结的后背在幽暗光线下起伏,以及他右肩上那个近在咫尺的、依旧在缓缓渗血的巨大伤口。
伤口狰狞可怖,皮肉翻卷,边缘焦黑碳化。但就在那翻卷的焦黑皮肉边缘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蓝色光芒,极其顽强地、微弱地闪烁着!那光芒…林恩无比熟悉!是高温蒸汽灼烧后残留的、属于物理法则的冰冷能量印记!
就在林恩的目光无意间接触到那点微弱蓝光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冰冷秩序感的波动,猛地从他意识最深处那个沉寂的“核心”中爆发出来!如同被强行唤醒!
【侦测到低烈度热力学能量残留…】
【‘文明之证’系统强制唤醒…能量层级:0.0000001%…】
【信息流注入:…蒸汽喷射原理…高压气体膨胀做功…能量转化效率…】
冰冷的数据流带着强烈的刺痛感冲入林恩的意识!与此同时,另一股更加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生命律动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顺着两人肢体接触的部位,沿着托鲁克右肩的伤口,极其隐晦地传递过来!
那信息流…仿佛来自…祖木的根须?!
林恩的意识如同被一道雪亮的闪电劈开!他猛地“看”到!不是用眼睛,而是通过那微弱的、来自祖木根须的奇异感应!他看到那个被无数根须缠绕的深褐色巨茧!看到幽蓝的光芒如同奔流的血液,在祖木庞大的根系网络中疯狂蔓延、流淌!
更让他灵魂为之颤栗的是,在那奔流的幽蓝光芒深处,无数冰冷的、代表着蒸汽喷射核心原理的公式、结构图、能量转化模型…正被无数细密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根须疯狂地解析、拆解、吸收!
祖木…不仅在吸收那个装置的物理能量…它还在…学习?!解析那“撕裂钢铁的风”的本质?!
这个颠覆认知的发现,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缕光,瞬间照亮了林恩被恐惧和绝望笼罩的意识!葛瑞塔最后的托付…“点燃风”…难道…难道是这个意思?!
托鲁克扛着他,在黑暗的根脉迷宫中亡命狂奔,奔向那未知的“根脉交汇之地”…而祖木的根须,正贪婪地吸收着、解析着那来自异世的火种…等待着…被彻底点燃?!
林恩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托鲁克肩上那点微弱的幽蓝光芒,瞳孔深处,第一次燃起了超越恐惧的、近乎疯狂的…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