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被撕裂!
嘶——!!!
一道狂暴、刺耳、仿佛来自地狱熔炉核心的蒸汽尖啸,如同挣脱束缚的怒龙,猛地撕裂了树心深处永恒的幽暗!炽白的水汽裹挟着滚烫的死亡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然撞在托鲁克那如同岩石般鼓起的、古铜色的右臂三角肌上!
“呃啊——!!!”
一声非人的、撕心裂肺的惨嚎,如同被滚烫烙铁首接捅进血肉深处的野兽哀鸣,瞬间压过了蒸汽的嘶鸣!托鲁克那足以撕裂野猪的雄健身躯触电般剧震!他充满野性力量的冲锋姿态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壁,被那狂暴的蒸汽洪流硬生生推得向后踉跄!
皮开肉绽!
接触点的兽皮短褂瞬间被撕裂、碳化!下方虬结的肌肉如同被无形的剃刀狠狠剐过!皮肉在千分之一秒内被高温蒸汽灼熟、撕裂、翻卷!鲜红的肌理混合着焦黑的碳化物暴露在空气中,发出令人作呕的“滋滋”声!浓烈的皮肉焦糊味混合着蒸汽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剧痛!纯粹的、毁灭性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神经深处,然后轰然引爆!托鲁克仅存的理智被瞬间蒸发!深棕色的眼睛因剧痛和暴怒而布满骇人的血丝,如同濒死的凶兽!他仅存的左臂肌肉贲张,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根根暴凸,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不顾一切地抓向林恩手中那个正在嘶吼喷吐死亡之息的恐怖造物!他要毁灭它!毁灭这个带来痛苦和亵渎的源头!
林恩瞳孔骤缩!冰冷的计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接管了身体!牛顿第三定律如同烙印在神经上的指令!作用力!反作用力!蒸汽喷射带来的巨大后坐力!
他没有后退!反而借着那狂暴的后坐力,身体如同被无形绳索牵引,猛地向侧面一个狼狈却精准的翻滚!
“嗤啦——!”
托鲁克那足以捏碎岩石的巨爪,带着恶风,狠狠抓在林恩刚才所在位置的冰冷树根地面上!坚逾精铁的古老树根表面,竟被硬生生刮出几道深刻的白色爪痕!碎石飞溅!
托鲁克一击落空,身体因剧痛和狂暴的惯性向前扑倒!受伤的右臂狠狠撞在地面上,带来二次伤害的剧痛,让他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嚎!
而林恩,在翻滚中死死护住怀中那个嘶吼的造物。简陋的骨瓷“锅炉”外壳在幽绿荧光下闪烁着温润而冰冷的墨黑光泽,表面温度高得惊人!连接处的灰绿色藤蔓密封圈被巨大的内部压力撑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但奇迹般地没有崩裂!那根同样由骨瓷矿粉末混合特殊粘土烧制成的短小“喷管”,依旧在狂暴地喷吐着炽白的高压蒸汽流,方向却因林恩的翻滚而偏转!
嘶——!!!
高压蒸汽流如同失控的死神镰刀,横扫过树洞中央!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木屑、灰烬和滚烫水汽的猛烈爆发!
葛瑞塔身前那个由巨大树根挖成、正熬煮着粘稠药液的“锅”,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瞬间被狂暴的蒸汽流炸得西分五裂!滚烫的、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深绿色药液如同泼洒的毒雨,混合着滚烫的蒸汽和燃烧的余烬木炭,猛地泼溅开来!
滚烫的液体和灼热的碎片如同暴雨般泼洒在猝不及防的葛瑞塔佝偻的身上!
“滋啦——!”
滚烫的药液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灼烧声!葛瑞塔那件由无数块兽皮粗麻拼成的“衣服”瞬间被腐蚀出破洞,冒着刺鼻的白烟!几块燃烧的木炭碎片溅落在她稀疏干枯的灰白头发上,瞬间引燃!
“呃!”葛瑞塔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带着巨大痛楚的闷哼!她佝偻的身躯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那张如同岩石雕刻般、亘古平静的脸庞,第一次因剧痛而瞬间扭曲!浑浊的灰蓝色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倒映着身上燃烧的火苗和泼洒的滚烫药液!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亵渎的剧痛和冰冷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眼底深处轰然爆发!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蒸汽喷射器因燃料耗尽(宝贵的熔岩之息粉末)而发出的最后一声不甘嘶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迅速减弱、消失。骨瓷外壳的高温在冰冷的空气中发出细微的“噼啪”收缩声。
整个树心空间,只剩下托鲁克压抑不住的、因剧痛而发出的粗重喘息和呻吟,以及葛瑞塔身上那几处被引燃的头发发出细微的“滋滋”燃烧声。浓烈的皮肉焦糊味、苦涩的药草味、蒸汽的腥气、木头燃烧的烟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地狱气息。
林恩瘫在冰冷的地上,怀中抱着那个滚烫的、余温未散的骨瓷造物,如同抱着一块刚从地狱熔炉里抢出的烙铁。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和浓重的硝烟味。右臂的伤口在剧烈的翻滚中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破衣。左臂敷料下,残留的缚灵藤似乎被刚才巨大的能量冲击彻底压制,陷入死寂。他的目光,越过地上翻滚呻吟的托鲁克,死死地、带着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看向那个站在破碎药锅和燃烧灰烬中的佝偻身影。
葛瑞塔身上几处火苗迅速被她枯槁的手掌拍灭,留下焦黑的痕迹和烧焦发丝的刺鼻气味。滚烫的药液在她的、如同枯树皮般的皮肤上留下几处明显的灼伤红痕,正冒着丝丝白烟。但她仿佛感觉不到这些皮肉之痛。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枯槁的手指,颤抖着(这是林恩第一次看到她身体出现如此明显的颤抖!)拂过胸前衣服上被药液腐蚀出的破洞,以及沾在皮肤上的、滚烫粘稠的药液残渣。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迟滞。
然后,她缓缓地抬起头。
那张布满千年风霜刻痕的脸上,没有了岩石般的平静,没有了洞悉一切的冰冷,只剩下一种…林恩无法形容的、巨大的、如同整个森林根基被撼动般的悲恸!
浑浊的灰蓝色眼珠里,倒映着破碎的药锅残骸、泼洒一地的深绿色药液(那是无数珍贵草药熬煮的心血!)、仍在阴燃的木炭灰烬…以及,林恩怀中那个散发着余温的、墨黑色的骨瓷造物。
她的目光,如同失去幼崽的母兽,缓缓扫过这片被亵渎的祖木之心,扫过痛苦呻吟的孙子,最后,如同两柄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死死钉在林恩身上!
那目光里,不再是审视,不再是考验,而是纯粹的、冰冷的、如同看待瘟疫源头的…憎恶!一种被彻底背叛、被引狼入室、圣地被玷污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憎恶!
“你…”葛瑞塔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巨大的痛楚和冰冷的愤怒,在死寂中如同丧钟般敲响,“…带来了…毁灭…”
话音未落——
呜——呜——呜——!!!
一阵前所未有的、凄厉、急促、充满了铁血杀伐与毁灭气息的战争号角声,如同垂死巨兽的最后咆哮,猛地从森林之外、灰石镇的方向穿透了厚厚的树根壁垒,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进了这死寂的树心深处!
这一次,号角声如此之近!如此清晰!带着金属的冰冷碰撞、战马的嘶鸣、以及无数人临死前的绝望呐喊!如同血色的潮汐,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
大地,开始震颤!
嗡…嗡…嗡…
低沉、持续、带着毁灭性力量的震动,如同沉睡的地底巨兽被号角惊醒,开始疯狂地挣扎!整个祖木之心都在剧烈摇晃!洞顶虬结的树根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大块大块的苔藓和地衣如同绿色的血雨般簌簌落下!垂挂的藤蔓疯狂摇摆、抽打着洞壁!水滴不再“滴答”,而是如同断线的珠子般胡乱飞溅!
“咔嚓!”一声刺耳的断裂声!
一根足有腰身粗细、支撑着洞顶的巨大树根,在剧烈的震动中,表面猛地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缝隙!如同祖木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林恩被剧烈的震动掀翻在地!怀中的骨瓷造物滚落一边,兀自散发着高温。他惊恐地看向那根断裂的树根,又看向洞外号角声传来的方向!骑士的铁蹄!战争!它们来了!它们真的来了!而且…就在森林边缘!
托鲁克也停止了呻吟,他挣扎着用左臂撑起身体,古铜色的脸上混杂着剧痛、惊骇和一种被森林抛弃的巨大恐惧,死死盯着那根断裂的树根,失声叫道:“祖木!祖木受伤了!”
葛瑞塔佝偻的身影在剧烈的震动中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死死钉在原地。她布满灼伤和药液残渣的脸上,那巨大的悲恸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冰冷彻骨的绝望和滔天的愤怒所取代!她猛地转过头,那双浑浊的、此刻却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灰蓝色眼睛,如同两颗坠落的寒星,带着刻骨铭心的憎恨,狠狠刺向地上如同蝼蚁般的林恩!
那目光如同无声的控诉:是你!是你这来自异域的灾星!是你那渎神的“风”!引来了毁灭的铁蹄!亵渎了祖木的心脏!带来了森林的悲鸣!
毁灭的号角在森林外咆哮。
祖木的心脏在脚下哀鸣。
冰冷的憎恨如同实质的枷锁,将林恩死死钉在破碎的祭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