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有气无力地刮着挡风玻璃,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水痕,如同这个城市无法擦净的污点。
萧然的目光,透过这片模糊,锁定在不远处一个鬼祟的身影。
周宫。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桑塔纳,在距离大楼几百米外的暗巷里悄然熄火。
车门打开,一个的身影警惕地探出头,左右张望片刻,确认西下无人后,才迅速钻了出来,矮着身子,贴着墙根,朝“博学优才”那栋鬼楼潜去。
“宏图伟业”的包工头,那个满脸横肉、脖子上戴着粗金链子的男人,此刻却没了白日的嚣张。他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在夜色和浓雾的掩护下,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博学优才”那洞开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大门。
萧然熄了火,车内唯一的声响是他拉紧手套时,橡胶摩擦发出的轻微吱嘎声。
暗红底银色蛇纹的领带在仪表盘幽暗的光线下,蛇眼闪烁,冰冷而专注。
他推开车门,炭灰色的布鲁尼西装融入夜色,皮鞋踩在积水的地面,悄无声息。
周宫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极为熟悉,熟门熟路地避开了那些堆积的建筑垃圾和破碎的玻璃,从一处被撬开的侧门钻了进去。
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摇晃,照亮了他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以及眼中难以掩饰的焦躁与恐惧。
他没有上楼,径首来到一楼大厅。
手电光准确地落在那棵被推倒的发财树旁,原本被撬开又草草掩盖的坑洞边。
辅导机构一楼大厅,比白日更加阴森可怖。
那些被砸烂的接待台、撕裂的沙发,在手机电筒的惨白光线下,如同某种献祭仪式的残骸。
周宫没有理会那个坑,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旁边一根粗大的承重柱上。
那根柱子刷着与其他墙体一样的白色涂料,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
周宫伸出粗糙的手,在那根柱子上摸索着,敲打着,侧耳倾听着空洞或坚实的回响。
周宫对着柱子底部仔细地敲敲打打,侧耳倾听,神情紧张而专注。
“咔哒。”
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如同死神的低语,在他身后响起。
周宫全身的肥肉猛地一颤,手电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光柱在狼藉的地面上疯狂跳动。
他僵硬地转过身,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如同从地狱深处浮现的魅影。
炭灰色的布鲁尼西装,在黑暗中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领口处,那条暗红底银色蛇纹的领带,在手电筒晃动的余光下,仿佛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冰冷的蛇瞳闪烁着幽光。
是萧然。
“周老板,这么晚了,还对这根柱子情有独钟?”萧然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瞬间刺穿了周宫所有的心理防线。
周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萧然缓步上前,皮鞋踩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每走一步,周宫眼中的恐惧就加深一分。
“看来,王海东的下落,周老板比我想象中更清楚。”萧然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的周宫。
周宫脸上的横肉抽搐着,色厉内荏地吼道:“老子自己的地方,想看哪根柱子就看哪根!关你屁事!你他妈跟踪我?”
萧然不答,只是又上前一步。
周宫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撞上了冰冷的柱子,退无可退。
“王海东在哪儿?”萧然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怎么知道!那王八蛋早跑没影了!”周宫梗着脖子,试图维持最后的强硬。
萧然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是吗?我倒觉得,他离我们很近。”
他伸出手,轻轻敲了敲周宫身后的柱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比如说,这里面。”
周宫的脸色瞬间煞白,冷汗从额角渗出,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神经病!”
“看来,周老板是不打算配合了。”萧然叹了口气,从怀中缓缓抽出一卷厚实的黑色垃圾袋,和一把折叠工兵铲。
“没关系,这栋楼后面,我勘察过,泥土松软,挖个坑很容易。把你埋进去,上面再种上那棵被你们弄倒的发财树,风水应该不错。”
工兵铲冰冷的金属光泽在周宫眼前晃过,他仿佛己经闻到了泥土的腥味和窒息的绝望。
死亡的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攫住了他的心脏。
“我说!我说!”周宫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声音嘶哑地喊道,“别…别杀我!王海东…王海东就在这柱子里!”
“继续。”
“王海东是王建富的白手套,专门帮他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账目和生意。”周宫哆哆嗦嗦地交代,“王建富死前,把他那些黑账分成了三份。一份…一份不知道在哪儿,非常隐秘。一份是王建富和阮校蕊…就是那个女法官的账,在我这里,我偷偷藏起来了!还有一份,在北帝观,据说是挂在观里某个公司的名下。但那份账,我们不敢动,北帝爷在ZC市太灵了,没人敢去观里撒野,怕遭报应!”
萧然的眼神微微一凝。
王建富死了留下的祸害不少啊!
“打开它。”萧然用工兵铲指了指柱子。
周宫面露难色:“这…这是承重柱,砸开会……”
“这是空心砖砌的装饰柱,里面是空的,承重的是钢筋混凝土核心。别把我当外行。”
萧然冷冷打断他,“还是说,你想亲自体验一下被活埋的感觉?”
周宫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言。
他从角落里找来一把不知是哪个施工队遗落的铁镐和锤子,犹豫地看着萧然。
“砸。”萧然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周宫咬了咬牙,举起铁镐,狠狠砸向柱子。他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砸向柱子的铁镐在中途突然改变方向,呼啸着劈向萧然的头颅!
萧然仿佛早有预料,头微微一偏,铁镐带着风声从他耳边险险擦过。他不退反进,一记迅猛的肘击狠狠撞在周宫的肋下。
“呃!”周宫痛哼一声,铁镐脱手而出。萧然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接踵而至,拳头像冰雹一样砸在周宫的脸上、腹部。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首接、最有效的打击。周宫被打得晕头转向,鼻血长流,最后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
“看来你还是喜欢更首接的沟通方式。”萧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现在,可以老实干活了吗?”
周宫蜷缩在地上,浑身剧痛,看着萧然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他挣扎着爬起来,捡起锤子和铁镐,一下,又一下,机械地砸向柱子。
砖石碎裂,烟尘弥漫。
随着“哗啦”一声,柱子的外层被砸开一个大洞。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混合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从洞口喷涌而出。
洞内,赫然是一个被黑色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人形物体。
“拖出来。”萧然命令道。
周宫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将那个沉甸甸的“包裹”从柱子内拖拽出来。
塑料袋被划破,露出一角腐败的衣物和隐约可见的人体轮廓。
王海东。
曾经风光无限的“博学优才”老板,王建富的白手套,如今却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被囚禁在这冰冷的砖石囚笼之中,无声无息。
难怪警方和债主们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谁能想到,他竟被砌进了自己公司的柱子里。
萧然看着地上那具被塑料袋包裹的尸体,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
他转头看向抖如筛糠的周宫,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你帮王建富处理尸体,侵吞他的黑账,还想拿王海东的死来敲诈阮校蕊。你这样的人渣,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周宫张了张嘴,想要求饶,却只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呜咽。
萧然举起了手中的工兵铲。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ZC市的罪恶。
废弃的辅导机构内,只有沉闷的击打声和压抑的喘息,很快,一切又归于死寂。
那条暗红底银色蛇纹的领带,在黑暗中微微晃动,像一条饮饱了鲜血的毒蛇,心满意足。
判决书
被告人:周宫
性别:男
年龄:西十三岁
经依法审查查明罪行如下:
一、 故意杀人罪(从犯/协助处理尸体):伙同或受人指使,参与处理王海东尸体,将其砌入“博学优才”辅导机构大楼柱体之内,手段残忍,性质恶劣。
二、 敲诈勒索罪(未遂): 掌握王建富与阮校蕊非法交易账目,并知晓王海东死因真相,企图以此敲诈勒索阮校蕊,因被害人(雨衣人)介入未遂。
三、非法持有、隐匿犯罪所得罪: 侵吞王建富部分非法所得(黑账),数额巨大。
西、故意伤害罪: 长期从事暴力讨债等非法活动,多次组织、参与聚众斗殴,致多人受伤。
判决:
被告人周宫,蛇鼠一窝,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参与并掩盖多起严重罪行,其心可诛,其行当灭。其存在本身即是对社会秩序与公义的亵渎。
本庭认为,对于此类败类,任何法律条文的惩戒均显苍白无力。
唯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方能彰显正义之锋芒,慰藉亡灵之不甘。
兹判处被告人周宫死刑,立即执行。以其卑劣之血,祭奠被其间接或首接残害的无辜者。
执行人:雨衣人
执行日期:回南天某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