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吹拂着AL市的海崖。
李慧的尖叫被吞噬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海浪拍击礁石的沉闷回响。
她的尸体很快被发现，和那个孤零零的小书包一起。
警方赶到现场，勘察，拍照，询问。王焱，那个怯生生推开派出所大门的小男孩，成了唯一的目击者。
李慧的身体被海浪冲刷得面目全非，法医初步判断是失足坠海，头部受到撞击致死。书包里的几件旧衣服和一本泛黄的童话书，以及那张揉皱的字条，让警方将目光锁定在“离家出走的孩子”身上。
派出所里，王焱低垂着头，瘦弱的身躯在宽大的椅子上显得格外单薄。
他怯生生地告诉民警，自己是想去看大海才离家出走的，害怕被妈妈找到才跑得远远的。
当被问及为何会一个人来到这个偏僻的海崖，以及坠海的李慧是否是他的母亲时，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孩子遭受母亲虐待，离家出走，母亲焦急寻找不慎坠海，这样的悲剧在民警看来，似乎合情合理。
海崖边的痕迹，被雨水和海风冲刷得干干净净，没有搏斗的痕迹，没有第三方的足迹。
一切，都指向一个“意外”。
一个因为离家出走的孩子，在海边不慎失足坠崖的意外。
警方最终出具了调查报告，排除了他杀可能，认定李慧系意外坠崖身亡。
ZC市的天空，在经过一场大雨的洗涤后，显得格外清澈。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萧然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坐在回ZC市的长途巴士上，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试图平复心头翻涌的情绪。
长途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
巴士驶入ZC市的市区，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让萧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拉下耳机，拿出手机，拨通了齐主任的电话。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齐利主任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传来齐利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萧然啊！你在哪儿呢？怎么不声不响就跑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可是给我们律所长脸了！都快成AL市的名人了！”
“主任，我在回ZC市的路上。”萧然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疲惫。
“回ZC市？这么快？你不是说要休息一段时间吗？”
“休息好了。有些事情，还得回去处理。”萧然停顿了一下，“主任，我有个请求。”
“哦？你萧然也有求我的时候？”齐利语气戏谑，显然心情极好。
“是关于张淼和王焱的。”萧然深吸一口气，“王平去世了，李慧也……发生了意外。王焱现在是孤儿，张淼也没有首系亲属。我想问问，您能不能……收养他们，或者至少，提供一些资助，让他们能够有学上，有地方住。”
他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唐突，甚至荒谬。齐利这样的人，怎么会去收养两个和他毫无关系的孩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萧然甚至能想象出齐利此刻皱着眉，掐着烟，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收养？萧然，你这小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收养？那两个孩子跟你什么关系？”
“他们……都经历了很多不幸。”萧然轻声说。
他无法解释张淼与自己的关系，也无法解释王焱和自己的关系。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为张淼和王焱这样两个毫无瓜葛的孩子提供资助，甚至收养，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
就在萧然以为齐利要勃然大怒，挂断电话时，他听见齐利慢悠悠地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复杂情绪。
“收养？”齐利喃喃重复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萧然说，“嗯……这个嘛……”
萧然的心提了起来。
“好吧。”齐利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甚至有些失态的亢奋，“看在你这次立了大功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勉为其难照顾他们一下。别说我齐利不近人情。不过，你跟他们说清楚，别给我惹事！特别是那个王焱，小孩子最麻烦！衣食住行我都包了，钱不是问题，但别给我添乱！免得别人说我齐利…”
他顿了顿，竟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有些刺耳，甚至带着一丝癫狂：“说我齐利吝啬！哼！我可是齐利！”
萧然听着电话里那失态的笑声，眉头微微皱起。
他从齐利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不仅仅是勉强，更像是一种压抑己久的、突然找到宣泄口的激动，甚至，还有一些他不明白的东西。
这不像平时那个精明、世故、一心只有钱的齐利。
“主任，您没事吧？”萧然忍不住问。
“我没事！好得很！”齐利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兴奋，“就这么定了！”
“好的，主任。”萧然虽然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至少，张淼和王焱有了着落。
挂断电话，齐利失态地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踱步。
昂贵的羊毛地毯上，他那双一尘不染的皮鞋来回摩擦着。
齐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忙碌。
他脸上原本精明世故的表情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激动、紧张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柔情。
他挂断电话后，失态地笑了起来。
那种笑声，带着压抑多年的辛酸，也有着一种终于找到归宿的狂喜。
他从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脚步急促而凌乱，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又充满期待的朝圣。
“收养……收养……”他喃喃自语着，眼中泛着泪花。
他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小刘，你现在给我安排人去办件事！去福利院，去民政局，把……把张淼那个孩子，还有……还有那个叫王焱的，都给我接过来！要快！现在就去！”
他吩咐家里的佣人准备房间，购买一切生活所需。
“要最好的！最贵的！不用省钱！”他大声说着，仿佛要将过去十几年的吝啬，在这一刻全部弥补回来。
他甚至亲自打电话给几家高档童装店，订购各种尺码的衣服。
那些衣服，在他眼里，不再是商品，而是他亏欠了多年的父爱，是那些在雨夜里被淋湿的童年，是那些从未能说出口的“对不起”。
他走回办公桌，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那个上了锁的小木盒。
颤抖着手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份泛黄的DNA鉴定报告。
他拿起报告，用指尖轻轻抚摸着上面那些冰冷的字迹。
他的儿子，他的亲生骨肉，终于要回到他身边了。
他叫齐利，在AL市叱咤风云的大律师。
他赚了上亿的家产，住着豪宅，开着豪车。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生活，将不再仅仅是为了钱。
他还有孩子，那个他亏欠了太多的孩子。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城市灯火璀璨，车水马龙。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那个困扰了他多年的噩梦，那份沉重的愧疚，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丝解脱的可能。
他叫齐力，一个早己被遗忘的名字。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昂贵的红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没有浇灭他心里的火焰，反而让那火烧得更旺。
“齐力啊齐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