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C市的阳光再刺眼,也无法完全驱散盘踞在萧然心头的阴霾。
他知道,庭审的胜利只是拉开了帷幕的一角,真正的角力,发生在法律触及不到的黑暗深处。
张淼虽然无罪释放,但他身上那六个月缓刑和两千元罚金,像一道无形的镣铐,提醒着他法律的局限性。
无辜的人成了替罪羊…
他不清楚一个15岁的孩子从哪里去弄罚金?
齐利不缺钱,这个远方舅舅可能会付罚金吧。
而那个在AL市用暴力和谎言构建的“人间囚笼”,那个名叫王焱的孩子发出的血泪控诉,像烈火般灼烧着他。
AL市。这座城市,对于萧然而言,不再仅仅是法律条文的战场,更是他私刑的剧场。
他回来了。
齐利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里,充斥着庆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张淼的无罪判决,给所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声誉。
齐主任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仿佛看到了事务所冲出AL市,走向全省的辉煌前景。
然而,这一切的喧嚣,都无法渗透进萧然内心的寂静。
他谢绝了所有的庆功宴和采访邀约,只说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他没有声张,甚至没有告诉齐利主任他要去哪里。
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AL市。
高铁呼啸着穿过隧道,窗外景物飞速倒退,像时间在加速流逝。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李慧那张刻薄的脸,王焱瘦弱的身躯,以及那张揉皱的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妈妈杀了爸爸,淼哥是好人。”
第二天,ZC市到AL市的长途巴士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着猎手回来了
回到AL市的第一个晚上,他回到了街角那家不起眼的小旅馆。
房间依旧狭小逼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味。
他没有打开窗户,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这座城市熟悉的、压抑的气息。
第二天,他去了AL市郊区那片废弃的工业区。
穿过杂草丛生的小路,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他回到了自己的地下实验室。
空气潮湿阴冷,混杂着各种化学试剂的气味。
墙上贴满的败诉案卷,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死不瞑目的幽灵,无声地嘲笑着他在“程序正义”战场上的失败。
他没有立刻着手准备。
他等。耐心而冷静地等。
等那个将家变成牢笼的女人,那个用暴力和谎言摧毁一切的母亲,再次露出她那狰狞的面孔。
他知道,李慧不会因为丈夫的死而改变,也不会因为社区民警的“调解”而收敛。
那个孩子,王焱,就像一个被锁链束缚的困兽,他的尖叫,只会更加激怒施暴者。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整理那些实验器材,擦拭那些玻璃试管,仿佛在进行一场充满仪式感的复活。
他戴上那副薄如蝉翼的黑色橡胶手套,指尖的触感,冰冷而熟悉,像握住了某种掌控命运的力量。
他去了王平家所在的居民楼。
他没有上楼,只是在楼下远远地观察。
李慧每天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因为丈夫的死而发生太大的变化。
她依旧每天去菜市场,依旧拉着窗帘,将那个孩子锁在她的视线之内。
王焱的身影,像一道稍纵即逝的幽灵,偶尔在窗帘缝隙里闪过,随即又被拉回黑暗。
他需要找到王焱,并确保他的安全。
那个孩子是他行动的关键。
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李慧出门买菜。他算准了时间,用一套老旧但高效的开锁工具,迅速打开了王家的防盗门。
开锁工具和门锁间发出几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
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一颗坠入深渊的石子。
房间里依旧昏暗,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将阳光挡在了外面。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腐败气息,那是长久不通风造成的潮湿与霉味,也仿佛是这个家庭早己溃烂的核心。
王焱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泰迪熊。
他比上次在巷子里见到时更加瘦小,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像两潭死水。
他听到开门声,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戒备。
“焱焱,是我,萧叔叔。”萧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熨烫平整的衬衫,试图用这种方式,拉近与孩子之间的距离。
王焱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涌出了泪水。
他扑进萧然怀里,瘦弱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剧烈颤抖。“萧叔叔……我害怕……”
萧然抱着他,感到孩子单薄的身体在怀里颤抖,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他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声音沙哑:“别怕,叔叔来了。”
那幼小的背脊上全是淤青和被什么东西抽出来的痕迹。
他把张淼的情况简单告诉了王焱。
当听到“无罪”两个字时,王焱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哭得更厉害了。
“淼哥……淼哥他是个好人……妈妈撒谎……”
“我知道。”萧然看着王焱,眼神坚定,“叔叔知道淼哥是好人,叔叔也知道,你没有撒谎。”
“焱焱,”萧然看着他那张写满了伤痕和希望的小脸,“你想不想……永远不再被妈妈打了?”
王焱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渴望,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我……我逃不掉的。妈妈会找到我,警察球球带我回来,她会打死我……”
“不会的。”萧然语气坚定,“萧叔叔带你去一个地方,妈妈找不到的地方。等你在那里等一下,妈妈就永远不会再打你了。”
他没有说“妈妈不会再来了”,而是用了一种委婉而隐晦的方式。
他需要王焱的配合,不能让他产生过度的恐惧和抵触。
“真的吗?”王焱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不确定。
“真的。”萧然伸手,轻轻抚摸着他那乱蓬蓬的头发。
“相信萧叔叔。”
王焱犹豫了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泰迪熊。“我……我跟你走。”
他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王焱。“焱焱,叔叔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需要在那里等叔叔一下,等叔叔把一些事情处理好。等你回来的时候,妈妈就不会再打你了,这个家,也不会再让你害怕了。”
王焱不明白萧然说的“处理好”是什么意思,但他感受到了萧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坚定和力量。
他抬头看着萧然,眼中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真的吗?叔叔……妈妈真的不会再打我了吗?”
“真的。”萧然点头。
他让王焱写了一张字条,说自己想去看大海,然后将字条放在了显眼的位置。
又让王焱收拾了一个小书包,里面放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几本他喜欢的书。
傍晚时分,萧然带着王焱离开了王家。
他避开了邻居的视线,将王焱送上了一辆开往HS市的长途汽车。
HS市紧邻AL市,以海岸线闻名。
王焱孤身一人坐长途汽车去海边,在李慧看来,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离家出走”理由。
他看着长途汽车缓缓驶出车站,首到消失在视线尽头。
接下来,是他要完成的使命。
他没有坐车去HS市,而是选择了一条只有他这样熟悉地形的人才会走的路线。
从AL市山区,翻山越岭,徒步前往HS市的海边。
山路崎岖,夜色深沉,只有他手中微弱的手电筒光,在黑暗中切割出一道狭窄的光束。
他穿着那件深色夹克,脚步沉稳而有力,像一头在夜色中行动的孤狼。
他戴上了薄如蝉翼的黑色橡胶手套,这是他进行私刑的“仪式感”道具。
他走了一夜。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海上的薄雾时,他己经抵达了HS市的海边。
空气中带着咸湿的海风味,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他找到了一处偏僻的海崖,将王焱的小书包放在了海崖边缘,营造出孩子在此逗留并可能失足坠海的假象。
然后,他躲进了海崖下的礁石丛中,耐心等待。
他知道李慧一定会来。
当她发现王焱留下的字条时,惊恐会让她立刻追踪而来。
她会以为王焱真的去了海边,会急切地寻找。
而海边,特别是这样人迹罕至的海崖,是“意外”发生的绝佳地点。
他没有等太久。
临近中午,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远处。
李慧慌慌张张地跑下车,朝着海崖这边冲了过来。
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恐惧,但这恐惧,在萧然眼中,却是另一种表演。
她看到了海崖边缘的小书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随即又被更加浓烈的惊恐取代。
“王焱!”她凄厉地喊了一声,冲到海崖边,弯下腰去拿书包。
就在这一刻,一个穿着雨衣、戴着黑色橡胶手套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没有言语,没有挣扎。
只是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地,但又坚定地,在她的腰部推了一下。
李慧的身体猛地向前倾去,发出一声短暂的、带着绝望的惊呼。
然后,她像一片枯叶般,坠下了海崖。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吞噬着一切罪恶的痕迹。
雨衣人静静地站在海崖边,首到李慧的身体消失在翻滚的海浪中。
海风吹动着雨衣,猎猎作响,像一面招魂的旗帜。
他没有停留,转身,脚步沉稳地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他原路返回,穿过崎岖的山路。
没有下雨,雨衣被他收进了背包。
黑色橡胶手套,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他甚至细心地套上了鞋套,以确保不会在山林中留下任何与案发地相关的痕迹。
一个小时后,HS市港区边缘的一个派出所里,一个穿着旧衣服、脸上带着泪痕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推开了门。
“叔叔……我想报警……我离家出走了……”
他叫王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