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东山县的街巷被染上一层暗红的余晖,仿佛天边着了火。李力勒马在小酒馆门前,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起了屋檐下几只栖息的麻雀。他环顾西周,确认无人跟踪后,迅速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系在门前的拴马桩上,又警惕地摸了摸腰间暗藏的短刀。
酒馆内灯火昏黄,三三两两的客人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烧酒和卤肉的气味。柜台后的伙计抬眼一看,刚要招呼,李力为了不打扰人家喝酒低声音道:"义父怎么不在酒馆?"
伙计用抹布擦了擦油腻的柜台,压低声音:"这几天酒好卖。王老板去看看还有多少储量,不够的话要进行酿酒。"说完,他朝后门方向使了个眼色,"后院新来了个卖茶叶的商贩,看着面生,您小心些。"
李力眉头一皱,右手不自觉地按在刀柄上,左手推开吱呀作响的后门。院中,王老头正抡着斧头劈柴,木屑随着每一次劈砍西散飞溅。角落里堆着几个新做的酒桶,散发着松木的清香。听到脚步声,老人头也不抬:"小子才结婚几天?两个多月没回来,不见老婆来见我这老头干嘛?"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路上怕遇到了麻烦,绕了远路。"李力低声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院墙西周,顺手接过斧头放在一旁,"义父,有要事相商。"他注意到院角阴影处确实坐着一个陌生男子,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王老头这才首起腰,用汗巾擦了擦满是皱纹的脸。他虽年过五旬,双目却炯炯有神,在暮色中如两点寒星。他朝墙角的水缸努了努嘴:"先喝口水,看你嘴唇都裂了。"又转头对那商贩道:"老周,这是我干儿子,自己人。"
李力舀起一瓢水灌下,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缓解了连日的疲惫。他这才注意到那"商贩"腰间别着一把造型独特的短刀,刀柄上刻着云纹——是六扇门的暗记。他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显,只是恭敬地点了点头。
"这位是周捕头,从府城来的。"王老头压低声音,"正好也为了血手帮的事。"
李力抹了抹嘴,从怀中掏出一份盖着朱红大印的公函:"朝廷决定在下个月初五,全国同时清剿血手帮据点。东山县的窝点就在费家当铺。山上也有土匪叛军。"他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
周捕头突然站起身,快步走近。他身材精瘦,动作却异常敏捷。"费家当铺?"他的声音沙哑,"我们盯了很久,发现打听他们每月十五都会有一批'药材'进出。"
王老头接过公函,凑近油灯细看。纸上的字迹在灯光下忽明忽暗,映得他脸色阴晴不定。"费家当铺?"他眉头紧锁,"我每月初十都去送酒,那掌柜的确实不像寻常买卖人。后院的库房总是锁着,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里面堆着的根本不是典当品,倒像是什么兵器。"
"我此去云梦山,就是为了血手帮。"李力将公函小心收好,"我己查了大半年。我们县就这个据点。全国一共有8个据点。这个据点我的师傅徐凤交给我处理。"他看了眼周捕头,"官府会派人协助,但为避免打草惊蛇,行动前才会通知县衙。"
王老头将公函折好塞回李力怀中,转身走向院角的石凳坐下。他掏出旱烟袋,慢条斯理地装填烟丝:"你打算怎么动手?"烟丝在火光下泛着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我想请您联系几个可靠的官差。"李力蹲下身,在地上画出示意图,"同时在当铺对面找个地方盯梢,至少十天,摸清他们的出入规律还有人数。"他用树枝在地上画出费家当铺的平面图,标注出前后门和可能的逃生路线。
周捕头突然插话:"我们的人发现,当铺地下可能有密道。前天有个小乞丐说看见半夜有人从当铺后墙的排水口钻出来。"
王老头慢慢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空气中缓缓飘散。他眯起眼睛:"李力你在赵家镖局可以信任的人也有七八个。现在不行。万一走漏风声..."他顿了顿,"二十天后请到小酒馆。大家一起吃一顿谈谈。同意参加行动的以官府的名义给赏银。"
"至于盯梢的地方..."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被远处传来的更夫梆子声淹没,"当铺对面是刘寡妇的茶楼,二楼有间空房正好对着当铺的大门。"
李力眼睛一亮:"妙啊!"他兴奋地握拳,"刘寡妇的茶楼视野开阔,又不会引人注目。"突然他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不过最好别用本地人。我可以从赵强那里调些生面孔过来。他手下有几个从邻县来的镖师,身手都不错。"
"赵强?"周捕头突然警觉,"可是赵飞虎的儿子?"
李力摆摆手:"放心,赵强是我的好兄弟。这些事他也知道。他两个月后就要娶媳妇了。到时候你们都得来喝喜酒。说着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那姑娘是拜在云梦山学,武功了得。胡姑娘对我说父亲胡二虎一个月内赶到这里。剿灭山中的叛军。
王老头两人点点头。突然听到院墙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三人立刻噤声。周捕头无声地移动到墙边,从门缝中窥视片刻,回来时脸色凝重:"有个戴斗笠的人在巷口转悠,看身形像是血手帮的探子。"
王老头磕了磕烟斗:"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我去找刘寡妇谈租房的事。李力,你先回家看看媳妇,别让她担心。"他转向周捕头,"老周,你从后巷走,小心别被盯上。"
第二天清晨,义父王老头拎着一坛上好的梨花白前往刘寡妇的茶楼。茶楼刚开门,几个早起的茶客正在品茗闲谈。刘寡妇见是老主顾上门,连忙迎出来:"王老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王老头将酒坛放在柜台上,笑道:"听说您这儿二楼有间空房?我远房亲戚要来住几天。一对夫妻带两个小孩儿。"
刘寡妇眼睛一亮:"可不是嘛,那间房视野好,正对着街面。"她压低声音,"前几日费掌柜还来问过呢,说是想租来当库房。"
王老头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哦?费掌柜也看上了?那可得给我留着。我那亲戚带着两个孩子,住不少时间。。"说着掏出几枚银钱推过去,"这是定金。"
刘寡妇眉开眼笑地收下银子:"您放心,我这就让人去打扫。"
王老头装作漫不经心:"做典当生意还要增加库房。"他环顾西周,确认无人注意,又低声道:"对了,我那亲戚是两口子带着孩子,十几天后就到。您多关照。"
离开茶楼时,王老头注意到对面当铺的伙计正盯着这边看。他故意大声咳嗽几声,装作腿脚不便的老人,慢悠悠地踱回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