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家的信使踏进宝芝林时,整个药堂的空气都凝固了。
那封信躺在黑漆托盘上,火漆印章猩红刺目,烫金家徽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十三姨盯着信封上"关少君亲启"几个字,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五年了——自从她拒绝联姻、远赴英国学医,关家从未主动联系过她。
"你堂兄亲自送来的。"黄飞鸿的声音从窗边传来,逆光中看不清表情,"说是......赦免令。"
信纸展开的沙沙声在寂静的药堂里格外刺耳。十三姨的视线扫过那些精心雕琢的措辞:
"兹念先父关正英勾结乱党一案或有冤情......"
"特准其女少君与赵府联姻以赎家耻......"
"婚成之日,即为先父灵位入祠之时......"
最后那个鲜红的关家族印,像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
炭火在铜盆里噼啪作响。
"赵天霸的表侄?"十三姨的冷笑声带着颤,"就是那个在澳门开鸦片馆、逼良为娼的赵世凯?"
信纸在她手中皱成一团。黄飞鸿的背影在窗前纹丝不动,唯有腰间那枚怀表链子微微晃动——"To my savior"的刻字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你早就知道。"她突然醒悟,"那晚在红袖招屋顶,你听到赵天霸说......"
"联姻是幌子。"黄飞鸿转身,眸色深沉如墨,"他们要的是你父亲留下的铅矿分布图。"
火盆里的炭块突然爆出火星。十三姨将家书悬在火焰上方,却在最后一刻被黄飞鸿扣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虎口处的旧疤与她小指的月牙伤痕严丝合缝。
"这是你父亲平反的唯一机会。"
"用我的自由换一纸虚名?"她猛地抽回手,撕裂的袖口露出半截雪白手臂,"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火焰腾起的刹那,黄飞鸿突然夺过家书,当着一屋子患者的面扔进火盆!
炽白的火舌吞噬烫金纸张,将"赦免"二字烧成蜷曲的灰烬。满堂学徒倒吸冷气——撕毁朝廷文书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她的清白——"黄飞鸿的声音如金铁交鸣,在药堂里铮铮回荡,"我来证明。"
十三姨怔怔望着火光中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恍惚回到七年前那个雨夜。澳门码头的枪声里,也有人这样挡在她面前,却再也没能回来......
"你......"她喉头发紧,"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黄飞鸿只是将怀表塞回她手中。表盖内侧的刻字不知何时被得发亮——To my savior。
争执中火盆被踢翻,燃烧的炭块引燃了帘帐。
"退后!"
十三姨抄起药柜上的白醋泼向火焰,酸碱反应瞬间腾起刺鼻白烟。黄飞鸿同时撕下她半幅旗袍下摆——那截曾包扎过他伤口的衣料,如今又用来扑灭这场火。
焦糊味弥漫的室内,两人喘息着对视。十三姨突然发现,黄飞鸿右腕内侧有道陈年箭伤,形状竟与她父亲常用的箭簇分毫不差。
七年前的记忆如惊雷炸响——
码头的硝烟中,父亲将染血的怀表塞给一个少年......
门外突然传来梁宽的惊叫:"师父!这信封夹层没烧完!"
残破的羊皮纸上,赫然是半幅铅矿地图,边缘标注着"贡米掺铅"西个猩红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