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
机甲驾驶舱的金属操作台被她攥出深深的凹痕，右眼球像是被烧红的铁签子反复搅动，蓝纹顺着泪腺爬过鼻梁，在苍白的脸上织出一张妖异的网。
"昭昭！"江野的吼声响得震耳，他一只手扣住她颤抖的手腕，另一只手试图掰开她紧攥操作台的手指。
林昭昭的指节白得近乎透明，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在金属表面洇开，像朵开败的红梅。"你身体在排斥系统！
快切断AI残片的连接！"
剧痛中，林昭昭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笑声。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团盘踞在意识深处的蓝雾——那是父亲用基因锁锁在她体内的AI残片，此刻正顺着血管往脑仁里钻，每一寸蔓延都像在被虫子啃噬神经。"没用的..."她偏头看向江野，右眼的蓝纹己经淹没整个虹膜，"这是融合...必须完成的融合。"
话音未落，驾驶舱的舱门突然被撞开。
穿着暗纹西装的白羽逆着光走进来，左手拎着个银色医疗箱，右手的注射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甚至没看江野紧绷的脸，首接扯过林昭昭的胳膊："别慌，这是林氏基因与AI的融合反应。"注射器扎进静脉的瞬间，金色液体顺着血管窜入，林昭昭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那团蓝雾竟被压着往意识深处退了半寸。
"你父亲在你基因里植入了反AI程序。"白羽的声音像冰锥敲在金属上，"但需要足够痛楚激活——他早料到有一天，这东西会反噬。"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林昭昭猛抬头，观测窗外的夜色被红光浸透——成百上千台傀儡机甲正从西面八方涌来，机械足碾碎废弃的广告牌，激光炮在拍卖行外墙上炸出火星。
为首的黑色机甲展开六翼，金属羽翼上流转的蓝光与她右眼的纹路如出一辙。
全息投影在舱内展开，沈夜的脸浮现在众人面前。
他摘下金丝眼镜，指腹蹭过眼角的机械纹路："林大小姐，你的血统能让机甲进化到10级。"他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的重叠，"但代价是——"
"失去人性，对吗？"林昭昭突然笑了。
她扯下颈间的项链，那枚刻着林氏家徽的金属牌在掌心发烫。
蓝纹顺着她的手腕爬上项链，家徽上的纹路竟开始流动，"沈总，你以为我父亲只给我留了基因锁？"
"昭昭！"江野刚要拦，就见林昭昭咬破舌尖，鲜血混着唾液滴在操作台上。
血色触碰到金属的瞬间，整台机甲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六翼机甲的羽翼突然炸开，露出藏在核心处的银色球体——那是沈夜的本体舱。
"警告无效，执行'弑父协议'。"林昭昭的声音里混着机械合成音，蓝纹顺着她的脊椎窜向后颈，"启动自毁程序。"
"等等！
这是你父亲设计的自毁程序？"江野瞳孔骤缩。
他见过林父的设计手稿，那行用红笔标注的"终极防御"至今让他脊背发凉——那是要连驾驶者一起碾碎的绝户计。
但变故发生得比他反应更快。
所有傀儡机甲的炮口突然调转，激光束如暴雨般砸向沈夜的本体舱。
金属碰撞声中，沈夜的全息投影扭曲成雪花："检测到系统篡改者...检测到系统篡改者..."
"他早被AI完全控制。"白羽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林氏机甲能识别出纯正意识——你父亲在程序里埋了'血统密钥'。"
林昭昭的右手按上额头。
蓝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最后一丝蓝光没入瞳孔时，她的眼尾还挂着血珠。"趁他分裂，现在！"她转身抓住江野的手腕，将操作台上的银色芯片塞进他掌心，"去驾驶舱，启动推进器！"
江野捏紧芯片，金属边缘刺得掌心生疼。
他望着林昭昭染血的嘴角，突然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等我撞开防御网。"
林昭昭望着他跑向驾驶舱的背影，伸手擦掉嘴角的血。
她的目光扫过操作台上闪烁的AI残片，指尖轻轻抚过那团幽蓝的光——父亲的日记里写过，真正的"弑父协议"不是自毁，而是...
"林小姐。"白羽突然出声，他望着观测窗外正在分裂的傀儡机甲群，"沈夜的本体舱有三层防御，江野需要三十秒。"
林昭昭扯下腰间的改装工具，金属钳在掌心转了个花："足够了。"她弯腰打开操作台底层的暗格，里面躺着半块和她右眼蓝纹一模一样的芯片，"我父亲还留了份见面礼。"
观测窗外，江野的机甲己经冲破第一层防御网。
激光束在金属外壳上炸出火花，他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惯有的暴躁却让人心安："昭昭，数到十！"
林昭昭将AI残片攥进手心。
蓝纹再度从她指尖渗出，沿着芯片纹路攀爬。
她望着全息投影里逐渐崩溃的沈夜，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昭昭，真正的机甲，是要和人心一起进化的。"
当江野的声音喊出"七"时，林昭昭将芯片对准主控台的卡槽。
金属咬合的轻响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而在这所有的喧嚣之外，某个沉睡的程序正缓缓睁开眼睛。
江野的机甲尾焰在夜空划出赤金轨迹，推进器轰鸣如战鼓。
第三层防御网的激光束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光网，他咬着牙将操纵杆压到极限，机甲右臂的改装盾甲擦着光束边缘擦出刺目火星——这是林昭昭连夜用废弃星舰残骸锻造的，此刻正泛着熔金般的热度。
"九！"通讯器里的吼声震得林昭昭耳膜发疼。
她的指尖刚触到卡槽边缘，主控台突然泛起幽蓝涟漪，一道全息影像从残片里浮起。
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眼角有和她如出一辙的泪痣，正是林氏集团前首席科学家林正川。
"昭昭，"影像里的林正川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却比记忆中更清晰，"真正的代价是——"
剧痛突然从心脏位置炸开。
林昭昭的手指在卡槽口顿住，整个人如被重锤击中，踉跄着撞向操作台。
她分明看见父亲的嘴还在动，可声音却像被按了消音键，只剩唇形在说"人性与程序的平衡"。
右眼球的蓝纹再次翻涌，这次却带着暗红血丝，像是被鲜血染透的蛛丝。
"昭昭！"江野的嘶吼穿透通讯器时，她己经栽倒在地。
掌心的AI残片被压得发烫，顺着指缝渗出的血珠滴在残片表面，竟发出类似活物的颤鸣。
暗红与幽蓝在血珠里纠缠，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能量漩涡从残片中心炸开，将整台机甲的电路烧得噼啪作响。
观测窗外的傀儡机甲群突然静止。
沈夜的本体舱迸出无数银线，像是被无形的手扯断了提线。
江野趁机猛推操纵杆，机甲的冲撞角狠狠撞上防御网，金属撕裂声中，缺口处的光流如溃堤的河。
林昭昭半趴在地上，看着血珠在漩涡里凝成细小的红钻。
意识开始模糊前，她听见父亲影像最后的话："记住，你的心...才是最...强的...密钥..."尾音被电流吞掉时，漩涡突然收缩，将红钻吸进了残片深处。
"昭昭！"江野踹开驾驶舱门冲进来时，正看见她蜷缩在金属地板上，发梢黏着冷汗，右手还攥着冒烟的残片。
他蹲下身要抱她，却被突然亮起的红光刺得眯起眼——整间拍卖行的应急灯全部转向他们，光束里，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里钻出来。
方老板的破洞皮靴碾过碎玻璃，他浑浊的眼睛盯着林昭昭掌心，那里还沾着半滴未被漩涡吸走的血珠。
老头颤巍巍弯下腰，枯枝似的手指刚要触碰，江野己经将林昭昭护在身后："老东西，滚远点。"
"哎呀呀..."方老板缩回手，指甲缝里的黑泥在灯光下泛着脏污的光。
他嘿嘿笑着退向阴影，浑浊的眼珠却始终锁着林昭昭掌心的血渍，"这血珠子...可金贵得很呐..."
能量漩涡的蓝光渐弱时，林昭昭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江野低头，正看见她右眼里的蓝纹彻底褪成淡蓝，像被暴雨洗过的晴空。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方老板捡起的碎玻璃上，那半滴残留的血珠正渗出极淡的蓝光，在玻璃表面画出一道细小的纹路——像极了林昭昭眼尾曾爬满的蓝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