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石门却在此刻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彻底敞开。
苏璃没有片刻犹豫，身影没入石门后的黑暗。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宽敞密室，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通道。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与一种淡淡的血腥气。
通道尽头，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是沈砚。
苏璃冲过去，蹲下身。
他双目紧闭，脸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苍白，唇色尽失。
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苏璃伸手去探他的脉搏，指尖触碰到他垂落的手腕。
【烧伤】。
一道奇怪的痕迹烙印在他的腕部内侧，皮肤焦黑，边缘泛红，形状像某种扭曲的符号。
这绝非普通的伤痕。
苏璃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触发记忆回溯能力的副作用。
她曾听闻过关于沈砚能力的零星传言，却从未想过代价如此具体而残酷。
他为了找到这里，付出了什么？
来不及细想，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与呵斥声。
浓烟似乎正在逐渐散去。
必须立刻带他离开。
苏璃架起沈砚的一条胳膊，试图将他拖起来。
沈砚的身体比想象中更沉，她用尽全力，才勉强将他半拖半扶地向外移动。
刚退到石门口，刺眼的手电光束便扫了过来。
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冲破烟雾，迅速控制了现场。
为首的中年男人面容严肃，肩章显示他是队长级别。
陈队长。
他的视线落在狼狈的苏璃以及她搀扶着的沈砚身上，眉头紧锁。
“你们是什么人？”
陈队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里发生了什么？”
苏璃没有回答，只是将沈砚护得更紧。
就在这时，被她搀扶着的沈砚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但在看清陈队长的瞬间，立刻恢复了清明，尽管那清明中透着刻意的虚弱。
“咳咳……”
沈砚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
他靠在苏璃身上，仿佛用尽了力气，对陈队长低声说道。
“陈队……她是我的人。”
“我的线人。”
“刚帮我们……找到了关键证据。”
陈队长审视的目光在沈砚和苏璃之间来回移动。
沈砚此刻的状态确实很差，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冷汗。
而苏璃，虽然衣衫沾染灰尘，神色却异常镇定，面对警察的包围毫无惧色。
线人？
这个解释过于突然，也过于巧合。
但沈砚是警队顾问，他的话有一定分量。
陈队长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挥了挥手。
“先把他们带回局里。”
“这里彻底搜查。”
“是！”
两名警员上前，一左一右“扶”住沈砚，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苏璃被另一名女警“请”到一边。
沈砚被架着往前走，经过苏璃身边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苏璃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示意。
警车呼啸着驶离现场。
审讯室。
冰冷的金属桌面反射着头顶灯光惨白的光。
苏璃坐在椅子上，对面是负责记录的女警。
隔壁房间，沈砚正在接受陈队长的询问。
她能听到模糊的对话声传来，但听不真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门开了，沈砚被带了进来，坐在苏璃旁边的椅子上。
他看起来仍然虚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陈队长走了进来，脸色依旧严肃。
“沈顾问，你确定她只是你的线人？”
沈砚没有睁眼，声音带着疲惫。
“确定。”
“她提供的线索，指向这里可能藏有与当年灭门案相关的物证。”
“我让她先行探查，没想到……咳咳……对方反应这么快。”
他适时地咳嗽起来，仿佛牵动了伤口。
陈队长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沈砚却像是真的体力不支，不再说话。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桌上放着一杯水，是刚才警员倒给沈砚的。
沈砚慢慢睁开眼，伸手去拿水杯。
他的指尖在杯壁上看似随意地敲击着。
水杯微微晃动，杯中的水面倒映出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在对面的墙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光斑随着他指尖的动作，有节奏地明灭闪烁。
【摩斯密码】。
苏璃的眼睑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密室文件藏有假证】。
【小心陆沉舟下一步行动】。
她垂下眼帘，表示收到。
这一切发生在陈队长的眼皮底下，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得体，面带和煦笑容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助手。
陆沉舟。
他无视了在场的警察，径首走到陈队长面前，伸出手。
“陈队长，辛苦了。”
“我是陆氏集团的陆沉舟。”
“听闻警方在调查与我集团旗下慈善基金会早年资助项目相关的旧案，特来了解情况，希望能提供一些协助。”
他的出现让空气瞬间变得凝滞。
陈队长皱眉看着他。
“陆先生，这里是警局，涉及案件调查，恐怕不方便……”
陆沉舟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陈队长误会了，我并非要干预警方办案。”
“只是这起案件牵涉甚广，也关系到我集团的声誉。”
“我这里刚好有一份文件，或许对警方有所帮助。”
他示意助手递过一个文件夹。
陆沉舟接过文件夹，没有交给陈队长，反而径首走向沈砚。
他将文件夹放在沈砚面前的桌子上。
“沈顾问，久仰大名。”
“听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这份文件，是一位当年的目击者最近才鼓起勇气提供的证词。”
“或许，能帮你还原一些被遗忘的真相。”
沈砚抬起眼皮，看向陆沉舟。
西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闪烁。
沈砚伸手，慢慢打开文件夹。
里面的内容，赫然是一份手写的证词。
证词的描述，完全颠覆了警方目前掌握的所有关于灭门案的关键证据链。
将所有的疑点，巧妙地引向了一个早己死亡的替罪羊。
沈砚的指尖微微收紧，几乎要将纸张捏碎。
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文件合上，退回到陆沉舟面前。
“多谢陆先生提供线索。”
“我们会认真核查的。”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陆沉舟微微欠身。
“应该的。”
“希望能早日水落石出，还逝者一个公道，也还我集团一个清白。”
就在这时，陈队长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挂断电话，他看向沈砚和陆沉舟。
“刚刚接到消息。”
“那个叫老周的，涉嫌破坏公共设施，冲击警戒线，己经被治安拘留了。”
老周。
那个在通风管道里，最后吼着让苏璃快走的人。
沈砚的眸色沉了沉。
陆沉舟的动作真快。
沈砚忽然低笑一声，看向陆沉舟，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陆先生真是手眼通天。”
“如果我是你，在急着撇清关系之前，会先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故意把水搅浑。”
陆沉舟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沈顾问说笑了。”
“我只是一个关心社会公义的普通市民。”
“那就让我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手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嗒】！
审讯室的灯光，毫无预兆地，骤然熄灭。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喘息声，以及某种无声的，正在悄然蔓延的危险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