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又从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溜回了密室入口处。
她突然站定,眼角敏锐地捕捉到高处阴影里,一点极小的红光幽幽亮起,稳定不灭。
是针孔摄像头,重启了。
苏璃暗骂一声,动作却没停。
苏璃OS:(陆沉舟……你这后手倒是准备得挺别致。)
她反应极快,反手就从背包里扯出那卷折叠皮影戏用的白色幕布。
“唰”一声轻响,幕布在她身前撑开,形成一道临时的屏障。
苏璃OS:(祖传的手艺,没想到今天用来干这个,祖师爷知道了会不会气活过来?)
这屏障不大,但正好能遮挡住她蹲下的身形,干扰那个该死的红点。
幕布的遮挡提供了短暂的安全。
苏璃立刻起身,视线贴着地面,一寸寸仔细搜索。
她不放过任何砖缝,任何可能隐藏开关或标记的地方。
手指也贴着冰凉的石砖,感受着细微的凹凸不平。
时间紧迫,摄像头后面很可能有人正在实时监控。
她必须更快。
目光扫过一块又一块砖石,纹路,灰尘,别无二致。
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时,指尖猛地顿住,触到一处异样的粗糙。
在一块毫不起眼的砖石边缘,一道刻痕隐藏在阴影与纹路之间。
若非她搜索得如此仔细,几乎不可能发现。
苏璃的心一紧,凑近了些,借着微弱的光线辨认。
瞳孔骤然收缩。
指腹下的触感冰冷而熟悉,那是一个她深埋在记忆里的图案。
苏璃OS:(不可能……这是苏家的“影”字印变体,是内门标记!)
她脑中瞬间闪过儿时在爷爷书房偷看到的拓片,以及老人严厉的告诫。
苏璃OS:(我只在爷爷的书房见过一次拓片,他叮嘱过绝不能外传……)
苏璃OS:(为什么会出现在陆沉舟的密室里?!)
冷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这个发现推翻了她之前的所有猜测。
陆沉舟,他知道这个印记的含义吗?
还是说,他也不过是某个更大计划中的一颗棋子?
苏璃OS:(或者,设计这里的人,根本就不是陆沉舟?)
这间密室,这个暗道……背后牵扯的人,远比她想象的要深。
是谁?和苏家有什么关系?目的又是什么?
无数的疑问瞬间塞满了她的脑子,让她一时有些混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得先离开这里。
这个印记本身,或许就是离开的关键。
她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红点,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和决断。
老周像影子一样贴着剧场冰冷的外墙移动。
一身油腻腻的维修工服是他最好的伪装,连空气里弥漫的消毒水味都盖不住那股机油气息。
工具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里面的家伙时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但在夜风里几乎听不见。
他得感谢这剧场设计师的“体贴”,把这处通风口藏得如此刁钻,简首是为他量身定做。
监控探头的视野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死角。
老周蹲下身,动作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从包里摸出小型切割器。
这玩意儿是特制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就是费劲。
他对着金属栅栏比划了一下,找准了最薄弱的连接点。
老周:(低声)老伙计,该干活了。
切割器嗡嗡作响,贴上冰冷的金属。
细密的火花倏然溅开,在黑暗中跳跃了几下,又迅速熄灭。
切割金属的尖锐摩擦声被他用身体和外套尽可能地闷住。
味道不太好闻,像铁锈烧着了。
他全神贯注,手稳得像焊在地上。
汗水开始从额角渗出,不是因为热,是精神高度集中的必然反应。
视线紧盯着切割线,不能有丝毫偏差,否则动静就大了。
老周:(低声自语)血迹不会说谎,但会唱歌。
那歌声,往往是催命符。
老周:沈砚,你小子可得给我好好喘气儿,别急着去跟阎王爷报道。
他手腕微微用力,切割片深入了几分。
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差不多了。
他停下切割器,用手套包裹的手指试探性地推了推栅栏。
连接处断裂,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老周迅速将切开的栅栏部分卸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避免发出声响。
洞口不大,黑黢黢的,散发着陈年灰尘和铁锈混合的气味。
他探头往里看了看,一片漆黑。
老周掏出个微型手电,光柱克制地扫了一下内部。
管道狭窄,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看来很久没人清理了。
他关掉手电,把工具包甩到身前。
老周:老骨头,该钻洞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像条泥鳅一样,手脚并用,钻进了通风管道。
入口处的微光瞬间被他壮硕的身躯挡住。
里面比想象的更窄,空气也更污浊。
冰冷的金属管壁贴着他的后背。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在完全的黑暗中向前爬行。
只有工具包摩擦管道壁发出的沙沙声,以及他自己沉稳的呼吸声。
每前进一米,都感觉离目标更近了一步,也离危险更近了一步。
他必须快。
沈砚那小子,还等着他呢。
苏璃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指尖离开那个冰冷的“影”字印记,继续在幕布后的墙壁上摸索。
指腹传来异样的触感,不像石壁那般坚硬,更像是什么东西被硬塞进了缝隙里。
她小心地抠挖着,一点点将那东西往外抽。
触手粗糙,边缘带着毛刺,似乎是某种皮革或厚纸。
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她看清了抽出来的东西——几片破损、边缘卷曲的皮影残片。
这些残片颜色暗沉,像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或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苏璃OS:(皮影?这里怎么会有皮影?)
她将残片摊在地上,手机光线打在上面。
画片上的图案模糊不清,但能勉强辨认出扭曲的火焰轮廓,以及像是栅栏或铁笼的线条。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火焰,囚笼,还有那个苏家内门的“影”字印记……这些东西凑在一起,绝非巧合。
她定了定神,迅速将散落的残片拼凑起来。
动作间,指尖蹭过其中一片的背面,感觉到细微的刻痕。
她立刻将所有残片翻了过来。
每一片残片的背面,都用某种尖锐的工具刻着细小的数字,笔画潦草,却清晰可辨。
苏璃的目光猛地投向暗道外侧的石壁。
就是之前她注意到的,那些透过缝隙投射进来的、形状奇特的光影。
光影在粗糙的石壁上跳跃,构成不规则的图案。
苏璃OS:(数字……光影……难道说……)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成形。
她立刻举起手机,屏幕光照亮拼好的皮影画和背面的数字,同时眼睛紧盯着墙壁上的光影投影。
大脑飞速运转,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似乎在进行某种比对和计算。
光影的形状,数字的顺序,皮影画的内容……
苏璃OS:(错不了,这光影的边缘轮廓和数字的排列方式有关联!)
她尝试将数字按照光影勾勒出的特定顺序重新组合。
苏璃OS:(设计这地方的人,还真是……别出心裁。)
一个可能的密码组合在她心中渐渐清晰。
苏璃OS:(就是这个!这一定是打开这扇看不见的门的方法!)
找到出路的希望让她暂时压下了对“影”字印记的恐惧和疑惑。
必须先出去。
她站起身,再次看向石壁,目光锐利,准备验证自己的推算。
监控墙上,分割出的画面静静流淌。
其中一个屏幕,锁定了幕布后那道模糊的、正在墙壁前忙碌的身影。
苏璃。
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画面里,热成像勾勒出一个笨拙蠕动的轮廓,正在狭窄的管道中缓慢前进。
陆沉舟端坐在屏幕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他看着苏璃借着手机微光,将那些碎皮影拼凑起来,又对着墙壁比划着什么。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在看一场早己预知结局的表演。
陆沉舟:(低语)真以为找到了线索?
“影”字印记,皮影碎片,墙上的光影……
这些东西,是他故意留下的。
就像迷宫里,总要留几条看似能走通的死路,才更有趣。
看着苏璃脸上闪过恍然大悟的神情,准备尝试她推算出的“密码”。
陆沉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冷笑,更像是一种……对猎物自作聪明落入陷阱的玩味。
陆沉舟:“救他?”
他对着屏幕里的苏璃,仿佛她能听见。
陆沉舟:“你每靠近一步,他肺里的空气就少一口。”
他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情绪。
陆沉舟:“切断B区密室主供氧。”
对讲机那头传来短暂的电流声,随即是手下沉稳的回应。
手下(对讲机):“是,老板。完全切断?”
陆沉舟:“完全。”
他补充了一句,像是提醒,又像是自言自语。
陆沉舟:“留条缝让她刚好能把门推开,别憋死了,那多没意思。”
手下(对讲机):“……明白。”
陆沉舟的目光扫过那个热成像画面,管道里的人影似乎加快了速度。
陆沉舟:“老鼠打洞,倒是比预想的快了点。”
他再次拿起对讲机。
陆沉舟:“外围的人都精神点。”
陆沉舟:“等门一开,或者耗子钻出来,立刻拿下。”
陆沉舟:“这次,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他顿了顿,补充道。
陆沉舟:“尤其是那个女的,我要活的。”
手下(对讲机):“是!老板放心!”
陆沉舟放下对讲机,身体向后靠近椅背。
屏幕上,苏璃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将手按向墙壁的某个位置。
而管道里,那个热成像的人影,还在奋力向前。
一切尽在掌握。
至少,陆沉舟是这么认为的。
苏璃调整呼吸,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贴上了冰冷的石壁。
她按照心中推算出的顺序,快速而准确地按压着几个不起眼的凸起。
指尖下的石块似乎与周围并无不同,唯有那细微的触感反馈,让她确信自己找对了地方。
第一组,第二组……她的动作越来越快,仿佛在与无形的时间赛跑。
咔哒——!
石壁深处传来一声轻微却清晰的机械弹动声,像是什么东西被解锁了。
有门!
苏璃心头一跳,按压下最后的几个位置。
最后一个点位落下。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从石壁内部爆发出来,整条暗道都仿佛随之震动。
她面前那块原本严丝合缝的石壁剧烈颤抖,边缘裂开缝隙,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石门正在开启,但过程异常艰难,发出金属扭曲和岩石摩擦的刺耳噪音,似乎随时可能卡死,甚至彻底崩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嘭”一声沉重的撞击!
侧上方,一个平时毫不起眼的通风管道盖板猛地被撞飞,重重砸落在地。
紧接着,一个人影手脚并用地从洞口摔了出来,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正是老周。
他似乎在狭窄的管道里憋了很久,落地就猛地咳嗽起来,身上沾满了灰尘和铁锈。
老周还没站稳,周围的阴影里如同鬼魅般窜出数道黑影。
动作迅捷,配合默契,瞬间将刚落地的老周团团围住,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
老周一愣,随即目光扫过那扇正在艰难开启、缝隙中透出微光的石门,立刻明白了苏璃的处境。
他顾不上自身的危险,朝着石门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走!”
“快走啊!”
“别管我!我拖住他们!”
几乎在他吼声落下的同时,那个被他撞开的通风管道出口,毫无预兆地猛烈喷涌出滚滚浓烟。
黑色的烟雾如同活物般迅速膨胀,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化学气味,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
视线受阻,呼吸困难,咳嗽声和黑衣人呵斥声混杂在一起。
“咳咳……什么东西!”
“妈的,看不见了!”
“抓住他!”
原本被牢牢控制的局面,刹那间陷入一片混乱。
震动的石门发出更加刺耳、更加不堪重负的摩擦声,门缝在扩大,却又像是在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毁。
开?还是塌?没人知道。
浓烟弥漫,敌友难辨,只有那扇门的轰鸣和老周急促的吼声在混乱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