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的长鸣撕裂走廊死寂,宁栖梧僵在原地。顾云栖膝下的瓷砖洇开泪水,像极了三天前宁渡舟手术室外蔓延的血渍。
“阿山!”
周桂兰扑向病床的身影撞翻轮椅,宁守业颤抖着去捡老花镜,镜片碎裂的反光刺得宁栖梧瞳孔骤缩。
她看见父亲脖颈上的约束带深深勒进皮肉,那些为了防止他自残的禁锢,此刻如同绞索般刺目。
贺川屹伸手想扶住摇晃的宁栖梧,却被她侧身避开。
少女校服袖口滑落,露出被他失控时攥出的淤青,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别碰我。”
她的声音比太平间的金属床还要冰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安排的医生,能让我爸变回正常人吗?能让我哥睁开眼睛吗?”
白妍雪举着证据U盘的手突然发抖,粉色美甲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贺川屹喉结滚动,锁骨处的旧疤突突跳动——那里曾被三叔公的人用匕首抵住,正如此刻宁栖梧的眼神,在他心口剜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顾清晏突然将顾云栖拽到身后,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川屹哥,云栖也是被威胁的!三叔公他……”
“闭嘴!”
青鸢的防狼喷雾抵住他后腰,马尾辫随动作飞扬,“当年绑架贺夫人的事,你们顾家敢说没参与?”
纪渊沉默着挡住青鸢,却在瞥见她发红的眼眶时,手指无意识地后颈纹身。
宁栖梧盯着顾云栖手腕的针孔,突然想起贺川屹后背密密麻麻的伤痕,胃里翻涌着苦涩的恶心。
那些相似的痕迹,究竟是同一种折磨,还是共谋的印记?
江秋月的姐姐挤开人群,工装外套口袋里掉出皱巴巴的筹款单。
“手术费还差27万!”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阿梧,我们发动全校募捐,但贺家……”
话未说完,贺川屹己将黑卡拍在护士站:“用最高规格的药。”
宁栖梧却突然笑出声,泪水砸在父亲的照片上。那个抱着她骑在肩头的男人,此刻正蜷缩在病床上,像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贺川屹,你以为钱能解决一切?”
她抓起相框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划伤脚踝,“当年我妈失踪,我爸跪在派出所求了七天七夜,你知道他的膝盖烂成什么样吗?”
贺川屹的白发垂落遮住猩红的眼,他想起监控里宁远山在雨里狂奔的画面,想起自己伪装成穷小子时,老人偷偷塞给他的热乎馒头。“栖梧,给我时间……”
“时间?”
宁栖梧突然冲向消防通道,校服裙摆扫过顾云栖的脸,“我爸等不了,我哥等不了!”
江秋月追出去时,正看见宁栖梧站在楼梯间,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她决绝的脸。
“喂,是记者吗?我要爆料贺氏集团继承人婚内、家族谋杀……”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惊飞了角落的麻雀。
贺川屹的脚步骤然停在转角,心脏仿佛被她的话生生剜出个洞。
顾云栖突然发出尖利的笑声,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宁栖梧,你以为曝光就能报仇?告诉你,当年你妈……”
话未说完,顾清晏己捂住她的嘴,冷汗顺着下颌滴落。贺川屹瞳孔骤缩,七年前母亲失踪的雨夜在脑海中翻涌,潮湿的记忆里,隐约闪过顾家纹章的轮廓。
急救室的红灯突然熄灭,医生摘下口罩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宁照棠的眼镜滑到鼻尖,她死死盯着医生的嘴型,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首到周桂兰的哭喊刺破耳膜,老人瘫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地砖:“我的儿啊……”
宁栖梧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与记者的通话界面。
她机械地走向病房,路过贺川屹时,像穿过一团虚无的影子。
病床上,宁渡舟的手仍保持着攥住草莓发卡的姿势,而那个承载着无数回忆的发卡,此刻正静静躺在青鸢的口袋里,随着她颤抖的身体轻轻摇晃。
三个月后,贺氏集团大厦顶楼。贺川屹站在落地窗前,白发被风吹起,遮住他看向宁家老宅方向的视线。
茶几上摆着法院传票和亲子鉴定书,龙凤胎的照片下压着离婚协议书——宁栖梧签字的地方,洇着干涸的泪痕。
青鸢将最新的财经新闻推到他面前,头版头条赫然是“宁氏三胞胎起诉贺氏集团”。
纪渊默默递来止痛药,却在触及他手腕时愣住——那里密密麻麻布满烟头烫伤的痕迹,与宁栖梧描述的“失控之夜”伤痕如出一辙。
而在城郊筒子楼,宁栖梧握着哥哥的骨灰盒,看着父亲用蜡笔在墙上涂鸦。
老人画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却始终无法将第西个身影添上。
江秋月抱着一摞法律文件冲进来,工装裤口袋里的防狼喷雾换成了安眠药——那是她在天台找到的,未开封的绝望。
深夜,贺川屹吞下整瓶药片,手机停留在未发送的短信界面:“阿梧,当年你妈在顾家老宅……”
信息发送失败的提示音响起时,他终于露出解脱的笑,就像七年前母亲失踪那晚,他在监控室看到的,那个神秘人嘴角的弧度。
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贺家祖宅的红灯笼随风摇晃。
白妍雪抱着昏迷的贺川窈,在抢救室外遇见宁照棠。
两个女孩对视的瞬间,仿佛看见命运的齿轮开始新一轮转动,而她们,不过是被碾碎在其中的,微不足道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