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渡舟突然站起身，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泛着洗旧的白。他沉默着关掉吱呀作响的电风扇，金属叶片缓缓停下，"小妹不会做这种事。"
"不会？"
宁守业抄起烟杆指向屏幕，"你看她奶奶在镜头前哭得多惨！不是收了贺家的钱，能这么配合？"
电视里，宋萦珍的哭诉通过电流刺啦作响地传来："贺家为了个城郊野丫头，动用家族人脉打压周家......"
宁照棠突然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那是伪造的！你们看不出来吗？小妹打工的便利店根本没有那种装潢！"
"就你聪明？"
周桂兰冲过去要揪她头发，被宁远山一把拦住。这位父亲佝偻的脊背在昏黄灯光下绷成首线，布满老茧的手还沾着工地的水泥灰。
宁栖梧的手机在桌上震动，屏幕亮起江秋月的来电。宁渡舟抢先抓起手机，拇指在接听键上悬了三秒，最终按掉。他盯着屏幕上周婉柔晕倒的画面，喉结滚动："他们在针对小妹。"
"针对？"
宁守业冷笑，烟锅里的火星溅在地板上，"她自己招惹的祸事！放着好好的相亲对象不要，非要跟个穷光蛋......"
"够了！"
宁远山突然掀翻桌子，搪瓷缸摔得粉碎。浑浊的茶叶水漫过他开裂的胶鞋，"那是我女儿！就算她嫁的是要饭的，也轮不到外人泼脏水！"
周桂兰跌坐在地，拍着大腿嚎哭："反了反了！儿子要气死亲娘啊！"
她突然转头看向电视，声音陡然拔高，"快看！贺家那小子吐血了！"
画面里，贺川屹苍白着脸倒下，后颈的血迹在衬衫上晕开。宁渡舟的喉结剧烈滚动，他想起小妹总说贺川屹"
虽然穷，但会偷偷往她书包塞牛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突然冲向门口。
"你去哪？"宁照棠抓住哥哥衣角。
"找小妹。"
宁渡舟扯开她的手，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皱巴巴的寻人启事——那是七年前母亲失踪时，他偷偷保存的。
电视里，青鸢的尖叫刺破空气："BOSS醒了！快叫救护车！"
周桂兰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眯起眼睛盯着屏幕，"这丫头笑什么？"
宁远山突然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粗糙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当看到便利店监控画面里周婉柔的身影时，他浑浊的眼睛里燃起怒火："造假！全是假的！"
"假的？"
宁守业凑近屏幕，烟杆差点戳到电视，"你凭什么说......"
"因为我女儿打工的便利店，冰柜上贴着她画的卡通贴纸！"
宁远山的声音在颤抖，"那个画面里根本没有！"
房间陷入死寂。只有电视里传来纪渊冷冽的声音："便利店监控己恢复。"
周桂兰的嚎哭声突然变成抽气，她望着屏幕上周婉柔鬼鬼祟祟的模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宁照棠推了推眼镜，突然抓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我联系秋月！她在媒体实习，一定能......"
"不用了。"
宁渡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攥着小妹常戴的红绳手链，金属铃铛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我现在就去城西仓库。"
他转身时，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蹭过门框。宁远山望着儿子的背影，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样倔强的背影，陪着他贴满全城的寻人启事。
电视里，贺川屹睫毛轻颤，在江叙言掌心蹭了蹭。宁守业的烟杆"当啷"掉在地上，他望着画面里少年苍白却倔强的脸，突然想起上个月宁栖梧偷偷给贺川屹送饭时，眼里藏不住的光。
周桂兰的哭声变成了小声嘟囔："这、这怎么回事......"
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膝盖，那里还留着上次逼宁栖梧相亲时，被抓出的伤痕。
宁照棠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蓝光映着她紧绷的脸。当她看到实时弹幕风向逆转时，眼镜后的眼睛泛起泪光："爸，有人信小妹了。"
宁远山没说话，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寻人启事，抚平褶皱。七年前妻子的照片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旧时光的暖，而此刻电视里，贺川屹染血的手正指向周家父母，"周家敢动宁栖梧，我让你们在月隐城彻底消失。"
筒子楼外，夜幕深沉。宁渡舟攥着红绳手链的手越收越紧，金属铃铛发出细碎声响，惊飞了墙根下的野猫。
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混着楼道霉味涌进来时，宁栖梧还在低头整理书包侧袋的早餐袋。霉斑遍布的墙皮簌簌落在她发顶，像极了今早巷口那家包子铺撒的芝麻。
"跪下！"
怒吼炸响的瞬间，宁守业的烟杆己经带着风声劈下来。宁栖梧本能地偏头，粗糙的竹节还是擦过脸颊，火辣辣的疼从颧骨炸开。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掉漆的八仙桌上，搪瓷缸里的隔夜茶水泼出来，浸湿了裤脚。
"爷爷！"
宁照棠的尖叫几乎和金属椅子倒地声同时响起。她眼镜歪斜着挂在鼻梁上，草稿纸撒了满地，"你凭什么打人！"
宁守业布满黄斑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电视，屏幕里贺川屹苍白的脸在雪花屏中忽明忽暗："看看你干的好事！把全家脸都丢尽了！"
他的烟锅重重砸在桌面上，震得墙缝里的老鼠都窜了出来，"野丫头攀高枝，现在全城都骂我们卖孙女！"
宁栖梧的膝盖撞在桌角，疼得眼前发黑。后腰硌着书包里的保温杯，那是贺川屹今早偷偷塞进她包里的，杯身还贴着歪歪扭扭的便利贴："多喝热水"。
她抬手摸向脸颊，指腹触到渗血的划痕，突然想起贺川屹说过"敢动我的人，我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