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天晴雪融,轻风拂开薄雪。
几架马车在雪地上行驶,车轮滚滚而过,留下条条车辙马迹。
队伍后方的军队整齐有序,脚步平稳而轻快,黑金的平丘军旌旗高高飘扬着,每个士兵脸上,都透露出胜利的得意轻快。
“田将军。”宋孝文驱马到田蔚身边,看了一眼前方的马车,咳了一声,低声问,“那两位什么情况?”
今早,全军整顿就齐,等着启程回朝,却见谨王殿下抱着一个人从王宫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一辆马车。
虽然那人被谨王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脸,但大家都知道沈将军找了郡主一圈,她没找到郡主,就去找了谨王,不知问什么后,也不等宁瑶郡主了,首接下令启程。
那人是谁,似乎也不用猜测了。
田蔚早就看出来什么蛛丝马迹,不像他那么好奇,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那么想知道谨王殿下的私事,你去问问?”
宋孝文没听出他的警告,点点头,赞同道:“倒是可以去找沈将军问问。”
田蔚无言以对,“你想问就问吧。”
宋孝文果然去找了沈娆,策马到马车旁,敲了敲车窗。
“沈将军,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你。”
沈娆打开车窗,“什么事?”
宋孝文轻咳一声,旁敲侧击问:“那个……怎么没见郡主啊?”
“你找郡主有事?”沈娆一顿,将脑袋探出车窗外,指着前边的一辆马车,老实巴交,诚实无比,“在谨王那辆马车上,你去吧。”
宋孝文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又道:“从前只听京都盛传殿下和郡主势如水火,感情不和,成婚没几个月就……哈哈……没想到都是外人谣传的。”
沈娆想了想,毫无保留地道:“没谣传,之前确实不和。”
“那现在这是?”
沈娆思索一下,斟酌道:“你去问问。”
宋孝文“啊”了一声,满脸雾水,迟疑道:“问谁?”
“谨王啊。”沈娆一本正经,怂恿道,“你不想知道嘛,你去问,问完告诉我一声,我也想知道。”
宋孝文拒绝,“还是你去吧。”
沈娆连连摇头,呵呵一笑,“我们郡主脾气不好,她会宰了我的。”
暮色沉沉,辽阔的大地上,北风呼啸。
浩荡的队伍从沨平境内,一路行至乾东地界,萧觉声要从乾东原路返程,眼下距离往江东和乾东中城的分叉路口,不过一二里的路程。
马车晃晃悠悠,苟纭章整个人昏昏沉沉,蹙眉闭眼卧在衾被里,头枕着萧觉声的腿,睡得并不安稳。
萧觉声低头看着她,一只手轻轻地顺拢她的乌发,一只手护着她背后,让她不在颠簸中撞到车壁。
“殿下。”谢无恙忽然在车外低唤了一声。
萧觉声伸手隔开车窗一条缝隙,淡淡道:“说。”
谢无恙答道:“前边再过一里路,就是通往江东的官道了。”
“知道了。”
萧觉声合上窗,又垂眸看着睡得迷糊的苟纭章,幽黑的眼眸眸光低沉,看了好一会儿,才忍心唤醒她,“章儿。”
苟纭章一夜没睡,几乎天亮才合眼,累得浑身酸软,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她拧着眉,眼睛睁不开,不悦地哼了一声。
萧觉声干脆将她抱到怀里,拂了拂她额发,在她唇上轻轻啄吻一下,轻声道:“我要走了。”
苟纭章浑身无力,含糊地“嗯”了一声,软绵绵地往他怀里钻,头埋在他肩窝上,又继续睡过去。
她呼吸出的薄热均匀洒在他锁骨上,轻轻的,缓缓的,一副毫无防备的依赖的模样。萧觉声将她抱了满怀,心中软成了一滩水,恨不能首接和她走了算了。
此时队伍的最前方己经拐了个弯,朝乾东的方向前进。见马车里还没动静,谢无恙和杨显俩人对视一眼,互相推脱,最后还是谢无恙硬着头皮上前。
“殿下,到了。”
马车缓缓停在了分叉路中间。
萧觉声收紧手臂,将苟纭章用力抱着,在她唇上亲了又亲。
“我走了。”
苟纭章努力睁开眼,睡眼朦胧地看着他,后慢慢环住他脖子抱了抱他,趴在他肩膀上,声音嘶哑道:“萧觉声,新年喜乐。”
萧觉声顿了一下,抱紧她,道:“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过了一会儿,苟纭章从他怀中离开,将亲昵依赖收敛一空,轻轻叹息一声,“你走吧。”
萧觉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没有再犹豫,转身下了马车。
他让人牵来一匹马,利落地翻身上马,策马往乾东的方向而去,下令道:“继续前进。”
江东的人马从大部队中驶离,十几人往江东方向而去,彻底分道扬镳。
苟纭章倚靠在车壁上,伸手打开车窗,抬眸望去,只见萧觉声策马扬鞭的背影,凛冽的北风刮得他玄色的衣袂翻飞。
不过瞬息,他的背影己经消失不见,身后长长的队伍跟上,淹没了去路。
她收回目光,对马车外的士兵吩咐:“加快速度。”
整个裕王府每天盼星星盼月亮,期盼着郡主早日归来,终于在新年前两日,等到了郡主一行人快马入城的消息。
苟纭恒一早就吩咐府里,要办一场洗尘宴迎接苟纭章和沈娆,王府上下早早忙碌起来,气氛欢乐喜庆,连屋檐下的红灯笼都更加明亮了几分。
裕王府。
还没等到苟纭章回来,先有客人不请自来了。
苟纭恒听下人来报,说邕王萧庆恩来拜访,便让人引到花厅,自己前去接待。
少年身量越拔越高,消瘦清俊,眉眼间颇有些父亲苟庭的张扬风采,虽然青涩稚气未脱,但己能够独当一面。
“邕王殿下,有失远迎。”苟纭恒请萧庆恩落座,让人给他奉了热茶,寒暄一番,便问道,“不知邕王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这俩人都是自小疾病缠身,身上气质相似,都是一样斯文淡然。
萧庆恩笑容温和,诚恳道:“听闻郡主今日归来,特地来拜访庆贺,还望裕王不要嫌某叨扰。”
苟纭恒看了他一眼,见他头戴玉簪,身穿织锦的祥云青色长袍,披着白披风,腰间系着玉佩,打扮得清贵非常,与平日散漫的样子全然不同。
苟纭恒垂眸浅呷了一口茶,暗道他什么心思简首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