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桥洞外,夜风刮得他后颈一阵发紧。油渍味、铁锈味混着河水腥气,一股脑往鼻子里钻。他眯了眯眼,望向对面楼顶,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但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像是钢针扎进后背,比以往哪一次都更沉。
“你回屋去。”他说,话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地面飘出去。
林晚没应声。她站在原地,脚跟死死踩住水泥缝,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听话。”他语气硬得像掰断的树枝,“我不会走远。”
说完,他转身钻进巷子。脚步轻,却有一股压抑的强韧,像踩碎枯叶一样,每一步都能听见骨节里的动静。
拐角处窜出条野狗,冲他龇牙,喉咙里滚出几声嘶吼。它盯着陈默看了两秒,忽然夹起尾巴蹿走了。
他继续往前,走得更深些,身后的灯火越来越稀薄。路灯坏了两盏,光留下缺口,黑暗就从那里涌进来,把整条路吞掉。墙根边堆着几块破砖和不知谁扔的塑料桶,风吹过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动,像是有人在门后敲。
他贴着墙,右手始终悬在腰间。前面是废弃的变电箱,箱体生了锈,表面开了裂。再往前,一堆废铁皮歪七扭八地堆着,旧轮胎摞成小山,风一吹,它们便互相撞击,发出空荡荡的回音。
刚绕过那堆烂铁,脚下一滑,踢到了个硬物。
石头。
他弯下腰,捡起来一看,石块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一角己经被污水泡皱了,字迹模糊不清。
他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借着远处零星亮着的灯光,他勉强看清上面的几个字:
【七曜·启】
【天机将现】
【莫忘旧誓】
眉头拧成疙瘩,指节轻微颤了一下。
这几个字像是一根线,把他脑子里某些封存许久的记忆扯了出来。可越是想抓牢,那些记忆就越像雾似的,怎么也握不住。
他抬头扫了一圈,西周静得出奇,连刚才一首吠叫的那只狗都不作声了。
脖子一阵凉意往上爬。
指尖还捏着那张纸,正要起身,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啪”。
是鞋底踩碎树枝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只见楼上窗框反射出月光,窗内一片漆黑,没人。
可他知道,不是错觉。
他迅速退了几步,藏在一堆报废的洗衣机背后,呼吸放慢,手心己经微微出汗。
几秒后,一道身影从楼顶跃下,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
那人一身黑衣,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冷,不带一丝温度。
他落下的一瞬,目光立刻扫向陈默方才站立的位置。
发现人不见了,那人顿了一下,随后缓缓抽出一把匕首,刀刃泛着微弱的光。
陈默屏住气,右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小刀。
对方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随时可以进攻或撤退。
就在这时,纸条从他口袋边缘滑落,轻轻飘落在地上。
那人耳朵微动,视线瞬间锁定洗衣机背后。
陈默心头一跳,知道藏不住了。
他猛然起身,一刀挥出!
对方反应极快,侧身一闪,刀锋擦着他衣角掠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寒线。
两人拉开距离,对峙而立。
“你是谁?”陈默声音沉稳,却透着一丝压迫。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胸口轻轻一点。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动作。
陈默怔住了。
小时候,爷爷教他行礼,正是这般手势——五指并拢,掌心朝内,贴于胸前,象征敬重与警醒。
这是他们家族祖上传下来的仪式性礼仪,只有极少数人才知晓。
而这个手势,也正是“七曜”组织成员之间确认身份的方式之一。
脑子嗡嗡作响。
难道……这个人是自己人?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那人却己转身,纵身一跃,翻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默追到墙边,仰头望去,只剩满天星斗和无尽的黑暗。
他低头捡起那张纸条,指尖有些发抖。
这不是偶然,而是刻意留下的。
有人故意让他发现这张纸。
而且那个人不但了解他的身份,还知道“七曜”的暗语。
可是问题在于,自从他祖父那一辈之后,“七曜”早就没了踪影,没人再提起。
如今,这个名字突然重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攥紧纸条,转身回到桥洞。
林晚还在门口站着,见他回来,快步迎上来:“怎么样?”
他没说话,只是把纸条递给她。
她接过,定睛一看,脸色变了:“这是……什么东西?”
“是我祖父提过的组织名。”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哑,“但它早就不存在了。”
林晚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忽然抬头看他:“那你现在相信了吧?不是幻觉,也不是你想多了。”
他点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人在找我。”
她咬了咬嘴唇,声音有点发干:“那我们怎么办?”
“先搞清楚是谁留下的。”他顿了顿,眼里浮现出一丝疲惫,“还有,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
话音刚落,桥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是灰猫。
“你们听我说!”他喘着气,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神情紧张,“我发现了个东西!”
他展开照片,指着上面模糊的身影:“这人,你们猜是谁?”
陈默靠近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画面里,一个穿着黑衣、戴兜帽的人站在废弃铁路旁。
那双眼睛……
他见过。
就是刚才那个夜里袭击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