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参将哑声半晌,一巴掌糊在自己脑门上。
看上去她也真是急了,连自己都骂,“蠢死算了!”
将军刚让她给婆婆准备棺材,她早就该猜到了才对。
小丫头一个劲的往外走,分明就是想去找阿婆,她还在那儿拦着。
若是她早点反应过来,带着小丫头往吕家村赶,是不是囡囡就不会哭的这么伤心?
“囡囡,不哭了啊…”
祈枭用指腹擦去小丫头脸上沾着的泪,“阿婆走的时候还和哥哥说…囡囡最乖了。”
“囡囡会给阿婆当小拐杖,会帮阿婆收衣服…”
“囡囡好厉害,对不对?”
小丫头哭的嗓子都哑了,整个人一抽一抽的,瞧得人心都快碎了。
“嗯!”
她抽泣着应下,可眼泪还是像掉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
小丫头把手里叮叮当当响的银簪攥得很紧,好像这样就能留住己经离开了的阿婆一般。
她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阿婆说…眼泪最没用了,囡囡不哭。”
上一秒还说不哭了,立马她又哇的哭出声来。
“呜…可囡囡好难过!”
“阿婆不让囡囡回来,阿婆不要囡囡了…”
她不停的哭,好像要把被丢在山坡上那份伤心一起哭回来。
偌大的主帐,祈枭、副将、云缨,还有其他过来查看情况的参将们对着这个哭得伤心的小娃娃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哭的实在让人心碎,就连祈枭都红了眼睛。
小孩子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囡囡最后是窝在祈枭怀里睡过去的。
只是她睡得不安稳,梦里也抽抽嗒嗒,嘴里呢喃着叫阿婆。
祈枭将人安置在软榻上,从她手中抽出那根银簪。
他担心小丫头睡着了不老实…伤到自己。
不过这银簪,是哪里来的?
云缨捏了捏眉心,一脸疲累。
她将声音压的不能再低,解开了将军的疑问,“小丫头从软榻下面的木盒子里找出来的。”
那想来就是上次去见阿婆时给的吧。
祈枭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都回去睡吧,囡囡这儿我照顾。”
卫骁:“将军,您也睡会吧,天亮还要应付朔国的使团。”
男人坐在软榻边上,轻轻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那属下就在帐外守着,您有事就叫属下。”
等到主帐就剩祈枭自己时,他的肩膀落了下来,像是被什么压垮了一样,整个人染上颓态。
他没敢和任何人说,其实自己是不敢睡。
他怕一闭上眼睛,囡囡就像三年前一样,从自己手上丢了…
男人深邃的眸子盯着跳跃的烛火,心中默念着:快些回京吧。
他想回家了。
似乎今夜的月亮听见了小丫头的哭声,偷偷用云彩将自己藏了起来,黎明之前格外的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将军…将军!”
约莫辰时,卫骁轻手轻脚进了主帐。
高大的男人就那么在软榻边窝成一团睡着了,手还不放心的搁在小丫头被子上,只要她一动自己就会醒。
“什么时辰了?”
祈枭被副将叫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囡囡的脸。
昨夜哭了那么久,又光着脚在地上踩,他担心小丫头会发热。
不过还好,脸不算热…
“辰时了,朔国的人己经等在中军帐外,想要面见您。”
“不见。”
祈枭拒绝的干脆,带着主将威亚。
卫骁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当即表示自己一会儿出去会将人赶走。
“等等…”
“告诉他们,启程上京谈和的日子往后推两日。”
“明日就启程,我担心囡囡会生病。”
卫骁目光落在榻上闭着眼睛沉睡的小娃娃,也有些忧心,“要不属下再把军医叫来给囡囡瞧瞧?”
“不用。”
军中军医善外伤,就算将人叫来大概也瞧不出什么来,至于安神的汤药…军中根本没有这种药材。
“去盘石关内请一位。”
卫骁有点为难,“将军,咱们没有朔国制的钱。”
“朔国的使团不就在那儿,去要…去抢。”
笑死,咱们祈大将军光明磊落到选项里根本就没有‘偷’这个字眼。
“得嘞,属下这就去!”
朔国使团:你不要过来嗷!
小丫头这一觉睡的时间太长,长到祈枭都开始暴躁了。
他顾及着怕吵到囡囡,骂人都是出去骂的。
从卫骁到参将,没一个是从他手下笑着离开的~
整个军营一下子就气氛紧张起来。
“将军…”
卫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现在心里给自己超度一遍。
“说。”
“朔国的那皇子想见您。”
他吞了口唾沫,“我抢钱的时候,许是那皇子听说了咱们要请大夫…”
“他说他带了朔国的太医,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太医的医术自然是高明的,可他们是朔国人。
祈枭还在权衡,云缨却提议道:“要不还是见见?”
“谁都知道那皇子是来大夏为质的,他没道理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害囡囡。”
只要他还想在大夏活下去,那就没必要。
老赵也说,“昨夜我和那小子说过几句话,不是个拎不清的。”
“让他过来吧…”
祈枭又强调了一句,“就他和太医两个人。”
“是!”
又过了一会儿,主帐外脚步声渐近。
“朔国魏暮见过将军…”堂堂一位皇子,反倒是向祈枭行了礼。
虽然不是什么大礼,可姿态是实打实放的够低,他甚至都没有自称皇子。
见了此人,云缨他们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老赵说这个人不是个拎不清的了。
魏暮,也就是朔国来的这位小皇子。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日夜里那身。
如今天明瞧得更真切些,这小皇子也确实是太瘦了,衣袍都有些不合身。
至于长相,只能说皇室中当真是没有丑的!
想来能被一国君王临幸的宫女容貌定不会差,他便是骨瘦嶙峋,也自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怜惜的美。
魏暮抬头朝主位上看去,男人的身影隐在一扇屏风后,隐约能瞧见屏风后的软榻上还睡着个孩子。
“小皇子多礼了,祈某多谢你肯借太医一用。”
他回神,明白这是在催了。
魏暮错开身子,示意太医上前去,嘴上还不忘说着‘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