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
李乐拖着笨重的身子起床，开始忙碌。
她将昨夜精心卤制，又在醇厚卤汁里浸泡了一整夜的鸡蛋，一枚枚小心翼翼地捞出。
晨曦微光下，那些鸡蛋泛着一层的红褐色油光。
一股浓郁的独特香气，即便隔了一夜，依旧霸道地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李宝国也早早醒了。
他找出一个看着比较新的粗陶瓦罐，仔仔细细用滚烫的开水烫过好几遍，又用柔软的布巾擦得干干净净。
李乐将卤蛋一个个小心码放进瓦罐里。她在最上面还盖了几片煮蛋时用的特殊叶子。
这叶子既能帮助保温，又能让那股独特的香气持续散发。
“走吧。”李乐轻轻盖上瓦罐的盖子，叫上李宝国准备出发。
王大伯的牛车己经停在村头。
车板上稀稀拉拉坐了几个同样要去镇上赶集的村民，彼此间随意搭着话。
牛车地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远处的山峦笼罩在淡淡的晨雾之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幅写意的水墨画。
李乐默默打量着这个时代特有的一切景致，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起母亲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村子，辛苦操持这个家，没有享过一天福。
太阳完全出来的时候，晃晃悠悠的牛车驶进了镇子。
此刻，镇上集市己经很热闹。
各种各样的叫卖声、激烈争执的讨价还价声、牲畜不安的嘶鸣声，混杂着食物的香气与扬起的尘土气息，一股脑儿地扑面而来。
李乐没有急着寻找落脚摆摊的地方。她拉着李宝国，在集市上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仔细观察。
她细致地观察着每一个摊位的位置分布，人流的主要走向，以及哪些类型的商品最受赶集百姓的欢迎。
最终，李乐的目光停留在一处靠近主街，但又稍微偏离中心地方。
这个位置人流量不错，旁边有卖各式杂货的摊子，也有挑着自家种的新鲜蔬菜瓜果出来贩卖的农人，唯独没有首接卖熟食小吃的竞争者。
“就这儿吧。”李乐对李宝国轻声说道。
李宝国闻言立刻放下背上的瓦罐。接着他又从随身带来的布袋里掏出一块洗干净的旧蓝布，仔细地铺在地上。
李乐将瓦罐的盖子揭开了一条缝隙。
霎时间，那股混合着山野植物清冽与秘制调料醇厚的独特香飘散开来。周围人都好奇的来看是什么东西这么香，但却没有人买。
日头快到正午了，鸡蛋还是一个都没有卖出去。
路过的人们，大多只是带着好奇，远远地瞥一眼那些泛着红色油光的蛋，便匆匆走开了。
偶尔有几个路人压低声音小声议论。
“这蛋是个啥名堂？咋是这个颜色？莫不是放坏了吧？”
“看着不像茶叶蛋，能好吃？”
李宝国有些沉不住气了，脸上泛起一丝显而易见的焦急和窘迫。
旁边一个卖馒头的胖大婶，斜着眼睛瞥了李乐的摊位好几眼，嘴角不屑地撇了撇，然后故意大声嚷嚷道：
“我说妹子，你这卖的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颜色红的吓人，谁敢吃。”
另一个支着油锅炸油条的瘦高汉子也阴阳怪气地搭腔，语气里满是过来人的嘲弄：
“就是啊！一看就知道是卖不出去的玩意儿！还是趁早收摊回家吧，别在这儿白白浪费功夫了！”
他们的声音不小，立刻引得周围一些无所事事的闲人也跟着伸长脖子看热闹，目光中带着幸灾乐祸。
李乐却像是听不见这些刺耳的议论一般，脸上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她不慌不忙地从瓦罐里取出一个卤蛋，对着渐渐围拢过来的众人，声音清亮地叫卖道：
“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我这卤蛋是家里祖传秘方精心卤制的！味道好又营养！”
说着，她干净利落地拿起一把随身带着的小刀，取出一个卤蛋，用刀轻轻一切为二。
露出雪白细腻的蛋白，金黄的蛋黄看起来就沙沙糯糯，油润喷香。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动。
“大家看仔细了，瞧瞧这颜色，看看这纹路！我敢保证，这样的卤蛋，你们以前绝对从没见过，更没吃过！”
“不放一块荤油腥肉，却能让您吃出浓郁的肉香味儿！咬上一口，保证满嘴留香，回味无穷！”
李乐的吆喝带着一种独特的感染力，将这卤蛋的特点描述得活色生香，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人群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挤了进来。
他探头探脑地仔细看了看那切开的卤蛋，又用力嗅了嗅空气中弥漫不散的香气，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吃？”小伙子怀疑地开口问道。
“小兄弟，好不好吃，尝尝就知道了！一毛一个”李乐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微笑，“若是不好吃，不要钱！”
那小伙子被她这份十足的自信感染，不再犹豫，从怀里掏出一个硬币：“那给我来一个！”
李乐动作麻利地用干净的油纸包好一个滚圆的卤蛋，递给了他。
年轻人接过卤蛋，迫不及待地剥开了蛋壳。
当他咬下第一口，眼睛瞬间就瞪大了，射出惊喜的光芒。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准确形容的香味，先是山野植物特有的清芬，随即是浓郁的肉香，最后是鸡蛋本身的鲜美滋味。
一层层、一浪浪地在口腔中猛然爆开。蛋白Q弹入味，蛋黄更是香得让人舌头都要打结，沙糯绵密。
“好吃！”小伙子含糊不清地用力赞了一声。
小伙子咂咂嘴，脸上满是意犹未尽的表情，然后猛地抬高了声音，对着周围大声喊道。
“太好吃了！老板娘，俺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蛋！”
来自买家的夸赞比李乐之前费尽口舌的吆喝管用多了。
原本还在犹豫观望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
“真有那么好吃？”
“让我也来一个尝尝味道！”
“给我来两个！我也要两个！”
再加上李乐不失时机地再次扬声吆喝，她的摊位前很快就排起了小小的队伍。
李宝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随即，他也找到自己的节奏，帮忙收钱、用油纸打包卤蛋。
之前他的紧张和不安一扫而空，满心都是兴奋和喜悦。
瓦罐里的卤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
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带来的近百个卤蛋便销售一空，一个不剩。
李乐手里攥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
这短短一早上的收入，竟然比李宝国累死累活干上十来天赚得工分多出不少。
李宝国激动得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嘴里只是一个劲儿地反复念叨着：“卖完了，都卖完了……”
李乐将钱袋收好，抬头不经意地看向不远处。
之前那个出言嘲讽她的馒头摊胖大婶，还有那个阴阳怪气的油条摊瘦高汉子，此刻都张着嘴巴，呆愣在原地。
他们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嫉妒和懊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