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王秋香的鸡蛋糕摊位前,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同志,给我来五个!”
“还有吗?我家娃馋哭了,就惦记你这口!”
焦急的声音此起彼伏。
王秋香手脚麻利地用油纸包着鸡蛋糕,都快练出无影手了。
她脸上挂着生意人恰到好处的微笑可心里,却始终压着一块石头。
供销社的鸡蛋糕,论味道,确实比她的逊色不少。可那块明晃晃的“国营”招牌,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她心头。
她清楚,如果没有创新,不仅很快后面会有很多模仿者,来低价竞争,还会面临供销社的压制。
散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得有自己的名堂。
回到家中,夜己深。
两个丫头早己进入梦乡,呼吸均匀。
昏黄的油灯下,王秋香摊开一张粗糙的草纸,手里紧紧攥着一支半截的铅笔头。
她得给自己的鸡蛋糕,起一个响亮又好记的名头。
李乐脑海里闪过无数后世那些耳熟能详的品牌,又被她一一否决。
最终,她的笔尖在纸上郑重落下两个字——春风。
春风拂面,万物复苏,带着希望和生机。这寓意也恰好对应上了改革开放的春风。
李乐找出干净的油纸,仔细裁剪成统一的大小。她准备做一些简易的包装纸。
她把油纸裁剪成统一的大小,再用细细的红色棉线轻轻一扎,一个酷似小元宝的造型便呈现出来。
李乐又拿来几张红纸,裁剪成统一大小的正方形。她用毛笔在红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下几个字:春风牌鸡蛋糕。然后,她在红纸背面轻轻涂上几点浆糊,把红纸贴到之前做好的“小元宝上”。
李乐看着做好的1.0版本的蛋糕包装,满意地笑了。
虽然这些包装看着很朴素,但处处透着用心,
第二天,王秋香照旧在集市的老位置撑开摊子。
当新包装的“春风牌”鸡蛋糕一亮相,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一阵惊叹。
“哎哟,这鸡蛋糕稀奇了,还穿上衣裳了?”一个眼尖的大娘好奇地凑过来。
“可不是,看着就体面多了!”
更多人发出赞叹,觉得这鸡蛋糕一下子就上了档次。 王
秋香抓住时机,清了清嗓子,扬声吆喝。
“春风牌鸡蛋糕!自家做的,用料实在,干净卫生!”
她的声音清亮爽利,带着自信。
“走亲访友,送人也体面过人!量大可以提前预定,省得排队!”
一个提着菜篮的中年妇女立刻被吸引,挤上前来。
“预订?妹子,这咋个预订法?”
王秋香嘴角噙着笑,把预订的法子掰开揉碎了讲给对方听。
“您只要告诉需要多少,啥时候要,我给您记下来。支付一半的定金。”
“到时候您首接过来取,再把剩下的钱付了就成。省得您排长队还怕买不着。”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都动了心思。
果然,没过几天,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找上了门。
镇上一家小饭馆的老板,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
他搓着手,脸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热情。
“王秋香同志,你这春风牌鸡蛋糕,我们饭馆想长期订点。”老板开门见山,“当个饭后点心卖,我看行!”
李乐一阵欣喜。
批发?这可是一条她之前没敢细想的好路子!
她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老板打算每天要多少?”
“不多不多,先每天来五十个试试水。”老板语气透着谨慎,“要是卖得好,咱们再加量。”
“另外,王同志,你看能不能在鸡蛋糕的包装上,再附一张小纸条,写上‘春风牌鸡蛋糕,团结饭馆有售’?也算帮我们饭馆扬扬名。”
李乐略一思忖,这不就是后世的代理商雏形么?
她干脆利落地一点头:“成!”
生意,就这样从零售悄然拓展到了批发。
订单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王秋香一个人,从和面、打发蛋液、控制火候烤制,再到最后的包装,忙得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
两个丫头和蔡婆婆虽然能帮着打打下手,做些零碎活计,但最核心的技术和体力活,还得她自己亲力亲为。
李乐咬咬牙,不能让这刚起来的势头歇下去。
思虑再三,她写了几张招工启事,去几个村和镇上的告示栏上张贴。
招工启事上写道:
招学徒数名,制作糕点,要求手脚麻利,踏实肯干,勤劳爱干净。包吃包住,薪资面议。
招工启事一出,又在附近几个村和镇上产生了轰动效应。
一连几天,上门打听、想要试试的人络绎不绝。
李乐挨个见了来应聘的人,也让她们简单上手试了试。
结果,却是一试一个不知声。
有个胖大嫂,看着膀大腰圆,孔武有力。
王秋香让她试着打发蛋液,结果她笨手笨脚,没一会儿就喊手酸,半碗蛋液还洒了不少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又有个瞧着挺机灵的年轻媳妇,嘴巴甜得很。可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不看活计,净旁敲侧击地打听方子和每天能赚多少钱。
王秋香耐着性子一一应付过去,心里却越来越沉。
她需要的,是能真正沉下心来踏实学手艺的帮手。
就在王秋香几乎要泄气时,院门口,怯生生地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一个穿着碎花布衫,梳着两条乌黑油亮麻花辫的年轻姑娘,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
“请问,这里是招学徒吗?”女孩的声音细细的,带着紧张,却吐字清晰。
王秋香抬头,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女孩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身形略显单薄。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旧,袖口和领子洗得干干净净,露出来的手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
“是,进来吧。”王秋香放下手中的活计。
女孩闻言,这才迈着小步走进院子,在王秋香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双手有些不安地交握在身前。
“我叫林晓燕,这几天来镇上姨妈家住,正好看到招人的启事,就过来了。”女孩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似乎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接着说道。
“我在报纸上,看过您的报道,我很佩服您。” 林晓燕抬起头,眼神真挚,有点害羞。 “我也想像您一样有本事。我不怕吃苦,什么活我都能干!”
王秋香微微挑了挑眉。
“我这里做活很累,天不亮就要起来忙活,一首到深夜。”王秋香的目光落在林晓燕那双干净却略显粗糙的手上,“整天围着热烘烘的炉子转,烟熏火燎的,你能受得了这份苦?”
林晓燕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两条麻花辫也跟着晃了晃。
“我能!只要能学到一门真正的手艺,多苦我都不怕!”
从林晓燕的谈吐看,她是一个干事儿的人,但李乐心里还是有些疑问。
“你从镇上跑到村里来,家里面的人会同意吗?”
听到李乐提到家里人,林晓燕低下头,咬着嘴唇。隔了许久,女孩小声解释道。
“我妈走得早,前两年我爸娶了后妈,现在又生了弟弟。家里困难,只要能挣钱,我去哪里都行。”
李乐瞬间明白了林晓燕的苦衷。这个女孩八成是被后妈赶出来的,即便现在有姨妈收留,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也不好受。
李乐没有因同情林晓燕就立刻答应留用她,而是指了指旁边刚打散的一盆鸡蛋黄。
“这个蛋清蛋黄刚分开,你去把那盆蛋黄打发起来,要打到颜色发白,提起打蛋器滴落的蛋液纹路不会马上消失。”
“旁边有糖,自己看着加。”
林晓燕一听有戏,连忙答应:“是!”
她走到盆边,拿起竹制的手动打蛋器,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地搅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