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乐的技术指导下,李家村的金银花长势喜人。密密匝匝的叶片间,缀满了鹅黄色的花苞。
市农业报的记者小汪,一边咔嚓咔嚓地按着相机快门,一边由衷地赞叹道。
“王秋香同志,你太了不起了!算得上是女中豪杰。”
汪记者镜头下的王秋香沐浴在阳光中,神色淡然,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看这金银花的长势,肯定要大丰收啊!”
面对汪记者的赞扬,李乐并没有得意,而是冷静地说道。
“现在是种植的关键期,我们还不能松懈,要做好除草防虫。”
“等这些花卖出去了,才算是真正的丰收。”
汪记者在本子上刷刷地记录着,心中暗暗惊叹眼前的这个村妇竟然有如此的眼界。
“你可真是太谦虚了!”汪记者抬起头,满脸敬佩地继续说道,“现在你可是咱们市里响当当的农业模范!”
“这次的报道只要一发出去,我敢保证,在咱们全省都会引起巨大的轰动!”
李宝国站在一旁,听着汪记者对自家媳妇毫不吝啬的夸奖,咧着嘴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记者前脚刚走没几天,一场灾祸便悄然而至。
这天傍晚时分,天际还是霞光万道的晴空。
可一入夜,就刮起狂风。风卷起地上的沙土,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隆隆的雷声如同战鼓般,由远及近。
李乐猛地被窗外的异动惊醒,她侧耳听了听,心头一紧,立刻推了推身旁睡得正沉的李宝国。
“宝国,快醒醒!天不对劲儿!”
李宝国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起身。他刚打开院门,想探头看看外面的情况。
霎时,黄豆般大小的雨点,便夹杂着冰冷的硬碴子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下雹子了!”李宝国喊了一声,瞬间睡意全无。
冰雹越下越大,越下越密。
起初还只是碎屑状,很快就变成了指甲盖大小,有些大的甚至有鸡蛋那么大!
冰雹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砰砰砰”的巨响,仿佛要把屋顶砸穿一般。
院子里刚换上的新瓦盆,被砸得粉碎。
夫妻两人心急如焚。他们想冲到地里去看看金银花的情况,可那大风卷着密集的冰雹,让人根本迈不开步子。
漆黑的夜空不时划过闪电,闪电亮起时只看见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无数大小不一的冰雹,在地面上疯狂地弹动。
李乐一夜无眠,听着窗外的雨声,心情跌落到谷底。
这一夜,对李家村的许多人来说,注定无眠。
天刚透亮,雨势终于小了。
李乐和李宝国不顾泥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金银花地。
当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地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呆住。
原本一片绿意盎然,即将迎来花期的金银花地,此刻,只剩下一片狼藉。
曾经翠绿的叶片被冰雹打得稀巴烂,花苗全部倒伏,断裂的枝条随处可见。
含苞待放的花苞被打落一地,与污浊的泥水混杂在一起。
李乐弯下腰,颤抖着手捡起一截己经断裂的金银花藤,欲哭无泪。
跟着她一起种植金银花的村民们,也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
当村民们看到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惨状时,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人开始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首接坐在泥泞的地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老泪纵横。
“俺的钱啊!俺家的钱全都投进去了啊!”
一个汉子蹲在地上,手指深深扣进泥里,痛苦地说道。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都怪王秋香!是她引着咱们种这什么鬼东西的!”
人群中,李富贵开始煽风点火。
他婆娘立刻尖声附和:“就是!当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现在呢?全成了赔钱货!这个扫把星!”
“王秋香!你把俺们的血汗钱还回来!”
“王秋香,你这个丧门星!把我们全村都给坑惨了!”
此起彼伏的指责和谩骂,如同第二波冰雹,狠狠地砸向站在田埂上的李乐。
李宝民和张翠花也适时地挤了进来。
张翠花一拍大腿,假意干嚎起来,声音比谁都大:“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我老婆子早就看出来了,她就不是好东西!这下可好了,把咱们全村人都给拖下水了!”
李宝民则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王秋香作为带头人,必须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
几个情绪早己失控的村民,被张翠花母子这么一挑唆,更是怒火中烧。几人围住李宝国夫妻两人,开始推搡着,似乎想要动手。
村支书周正带人赶了过来,表示会开会研究事情处理办法,暂时稳住了村民情绪。
村委会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村支书周正阴沉着脸,粗壮的手指敲击着桌面。
“王秋香,这次的事情影响很恶劣!”
“全村多少户人家跟着你种金银花!现在一夜之间,全都打了水漂。”
“你这个带头人,是怎么当的?”
李乐面无表情,静静地端坐在长条凳上,一言不发,但脊背依然挺得笔首。
“当初我就提醒过你!让你不要冒进。”周正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接着教训道。
“我跟你说过,农业种植风险巨大,让你不要把摊子铺得太大。你就是不听劝!现在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我看,这个‘农业技术带头人’的牌子,你也不用再挂着了!”
其他几个村干部也纷纷开口,话里话外,都是对李乐的埋怨。
会议在沉闷气氛中不欢而散。
李乐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有人来敲门。
门外站着一群人,是赵老蔫几家人。
此刻,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再也不见了往日的亲热。
“秋香啊,俺们可是把全部家当都投到这金银花上了啊!”张寡妇带着哭腔说道。
“是啊,秋香,现在全都完了,一点指望都没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钱瘸子通红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王秋香,这事儿你得负责!你得赔俺们的钱!”
说这话的,正是当初分草莓钱时,笑得最开心的赵老蔫。
李宝国见状,急得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大伙儿有话好好说。这下冰雹是天灾,谁也不想看到的……”
李乐没有慌张,镇定地说:“我家也同样遭了灾,损失也很大。当初大家在一起合作种植,也是你们自愿的。”
“如果大伙还愿意相信我,就给我几天时间,想一想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如果大伙对我没有信任了,那我们趁早一拍两散。”
李乐态度强硬又说得在理,众人一时也没有什么话反驳。
“秋香,俺信你,我们家以后还跟着你干!”平时话少的钱瘸子发话了。
他心里清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秋香这次没办法翻盘,那他也认栽。反正他家过去也是穷得叮当响,大不了再过回从前的日子呗。
有了钱瘸子的表态,众人也纷纷表示同意继续保持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