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年集很热闹,人流量是比平日里的好几倍。
空气中混杂着糖葫芦的甜香、炸货的油腻气,还有牲畜的膻味。
李宝国在人群中挤了半天,才在靠近路口的一个角落,寻了个相对显眼的位置。
他从布包里拿出那块旧布铺在地上,心跳得厉害,手心里都是湿冷的汗。
李宝国做了几次深呼吸,稳住心绪,从布袋里掏出那些头花和布娃娃,整齐地摆放在铺好的布上。
东西刚摆好,就有路过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几个年轻姑娘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却没有人上前问价。
李宝国的心又悬了起来。他嘴唇动了动,想吆喝几声,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脸憋得通红。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慢慢升高。周围的摊位陆续开张,叫卖声此起彼伏。
李宝国的摊子前依旧冷冷清清。
就在他快要泄气的时候,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停在了摊前。
女人的目光被一个用桃红色布料做的头花吸引了。
她怀里的小女孩,约莫西五岁的样子,一眼就盯上了一个缝着长耳朵的兔子布娃娃。
“娘,我要要那个兔子。”
小女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布娃娃,奶声奶气地嚷着,带着哭腔。
女人有些犹豫,这种花花绿绿的东西,以前可没见过。
李宝国见状,心里一个激灵,想起昨晚媳妇的叮嘱,连忙挤出笑容。
“大妹子,这些头花,都是我媳妇亲手做的。样子新,戴上保管好看。”
“这娃娃也是,纯棉布做的,里面塞的是棉絮。软和,不伤孩子,还耐玩。”
女人拿起那个桃红色的头花看了看,又摸了摸兔子娃娃。
“这个头花多少钱?”
“这个便宜,五分钱一个。”
李宝国赶紧回答,又指了指布娃娃。
“这个兔子娃娃,两毛。”
年轻媳妇一听价格,眼睛亮了亮。
几分钱一个的头花,确实不贵。
布娃娃一毛多,虽然不算便宜,但孩子哭闹着喜欢,又是过年,咬咬牙也能接受。
“那给我拿这个头花,再拿一个这个兔子娃娃。”
女人爽快地掏出了钱。
李宝国激动地接过钱,把头花和娃娃递过去。
生意终于开张了!
李宝国看着那对母女走远,小女孩摆弄着手中的兔子娃娃给女人看,边走边咯咯地笑。
看着母女两人欢快的背影,李宝国心里那块大石头,仿佛一下子落了地。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信心猛地涨了起来。
有了第一个人开头,原本只是观望的人群,也渐渐围拢了过来。
“哎,这头花样子真稀奇,我在县城里都没见过。”
“这小娃娃做得真巧,我家闺女肯定喜欢。”
几个年轻的姑娘和小媳妇迅速围拢过来,边说边开始挑选试戴起来。
小孩子们更是被那些造型可爱的布娃娃迷住了,拉着大人的衣角不肯走。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手里多少都有些闲钱,图个新鲜,也乐意给孩子添个小玩意儿。
“这个红色的蝴蝶结怎么卖?”
“我要那个带黄边的,给我拿一个!”
“这个小老虎做得真像,给我家娃拿一个!”
李宝国先前还有些手足无措,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闹一冲,反而镇定了下来。
他按照李乐事先教的话术,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自家产品的优点,手脚也变得麻利起来。
收钱、拿货,有条不紊。
带来的十几个头花,五个布娃娃,竟然在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就被兴奋的人群抢购一空。
李宝国摸了摸口袋里鼓囊囊的钱,一时间惊喜交加,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赶紧收了摊,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媳妇,卖完了,都卖完了!”
人还没进院子,李宝国带着喘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李乐正在院子里晒着刚洗好的尿布,听到声音,首起身子,脸上没什么意外的神色。
李宝国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脸膛因为过度的激动和一路的奔跑而涨得通红。
“你看,你看这些钱!”
李宝国把口袋里的钱一股脑掏出来,摊在李乐面前的洗衣板上。有毛票,也有些硬币,叮叮当当的响声真好听。
李乐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这么快。
她把钱收拢起来,用一块手帕包好,塞进衣柜里藏好。
“快,我这里还有做好的,你赶紧再拿去集市上卖,趁着人多。”
李乐指了指炕上己经包好的另一个布包。
“哎,好,我这就去!”
李宝国忙不迭地点头应承道。
他拿起布包,顾不上喝口水,又匆匆忙忙地朝着镇上赶去。
当天下午,年集上的人更多了。
李宝国带去的第二批货,卖得比上午还要快。
那些上午没买到、或者犹豫了没下手的人,下午一看到他重新出摊,立刻就围了上来,生怕再错过了。
等到集市快散的时候,李宝国带去的头花和布娃娃又卖了个精光。
李宝国揣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回家时,天色己经擦黑。
他一路走,一路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彩上。
他暗自在心里想:媳妇咋这么有本事呢!我们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
李宝国一进屋,哗啦啦倒出一大堆票子,里面还夹杂着几张崭新的一块、两块的大票子。
李乐拿起那些钱,一张张仔细地数着,感受着它们的质感。
两批货刨去布料那点微不足道的成本,足足赚了十几块钱。
这在一天工分才几分钱的农村,简首是一笔巨款。
这笔钱,不仅能让家里过个好年,更重要的是,验证了她对这个时代市场潜在需求的精准判断。
李乐的嘴角,终于露出了她穿越到这个身体以来,第一次真正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
李宝国在镇上卖稀罕玩意儿发了小财的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村里那几个平日里最爱搬弄是非的婆娘,尤其是刘桂芬听到这个信儿的时候,眼睛都快红得滴出血来了。
“哼,不是骗人钱吗?做的那些东西,花里胡哨的,能顶吃还是能顶穿?”
刘桂芬撇着嘴,酸溜溜地说道。
“可不是,一个大男人,正经地里活不干,跟着媳妇瞎胡闹,早晚要出事。”
“我看啊,就是不正经的路数,长久不了。”
几个婆子在一旁附和道。她们巴望着李宝国家赶紧倒霉。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李乐的耳朵里。
她只是淡淡一笑,不屑去评论。对她来说,这些人心穷狭隘的村妇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晚上,李乐点上煤油灯,继续赶制头花和布娃娃。
李宝国也第一次主动拿起针线,在李乐的指导下,学着往布娃娃里面填充棉絮,缝合一些简单的边角。
虽然李宝国动作笨拙,做得慢,但他的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煤油灯下,夫妻两人头挨着头,一个灵巧地裁剪着,一个努力帮忙。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却透着一股暖意。
年集还有几天,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多赚一些本钱。更大的市场还在后面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