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安和长公主来过蓬莱殿多次，但基本也和别人一样在正殿拜见一下太后，她自幼跟随父母流落在外，对这个祖母并没什么感情。
可当她这次被人带进太后的居所，看到目之所及的破败后，她还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直至见到太后和何湘宜，她才鼓起勇气问道：“蓬莱殿怎么变成了这样？”
太后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然而何湘宜却说：“诚如公主所见，这就是真正的蓬莱殿，也是太后生活了二十年的蓬莱殿。”
后者惊讶的捂住嘴巴：“可，可我上次来的时候……”
“你每次见到的太后，不过是皇上精心打扮的一个面子，用以向世人展示。只有此刻你看到的，才是真的。”
长公主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何湘宜请她落座的时候，她甚至还看了看掉漆的桌椅板凳，犹豫半晌才坐下。
“也没人侍奉？”
“别说侍奉了，就是饭食汤药也是没有的。”
安和公主又看向锦绣衣衫包裹下的太后，似乎在向她求证。
后者似乎难以启齿，顿了顿才说：“你父皇，待哀家实在残忍……”
“不可能！父皇怎么可能！”安和公主又不觉拔高了声音，她看向何湘宜：“一定是自从誉王忤逆犯上后，父皇降罪你们，这才波及了蓬莱殿！”
“忤逆犯上？”何湘宜忙问：“誉王做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对，你怎么可能知道！”长公主冷哼，目光不善：“誉王在朝中大肆抓捕朝臣！抗旨不尊！弹劾文昌侯！他以为自己是谁！父皇给他权柄不是为了让他忤逆圣听的！他知不知道自己该向何人效力！你和太王妃被关到蓬莱阁受罪，不就是因为他的原因！”
“公主！”太王妃听说长公主来了，也撑着病体出来见面，姜嬷嬷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还没走两步就已跪在地上。
“长公主……”
安和公主下意识想过去扶她，却又想到自己还在气头上便哼了一声。
太王妃忍不住落泪：“敢问公主，我儿现如今……”
“你儿子好的很！”安和公主又没好气道：“他如今倒也学会了结党营私那一套，逼的父皇连朝都不敢上了！若再这么闹下去，你们两个到时候……”
她气的没再继续说下去，又狠狠瞪了何湘宜一眼。
何湘宜却道：“公主深明大义，孰是孰非，想必心中早就有了衡量。”
“什么衡量！”长公主又反驳道：“难道你也要让我向那些朝臣一样，抨击父皇的不是？”
何湘宜摇头：“我知道公主过来的目的，我可以现在就给公主答案，我和太王妃，动摇不了誉王想做的事情。”
“你！”
没错，长公主是来劝和的，她无法在朝堂上做什么，所以她希望何湘宜可以劝劝誉王，君臣之间各留一线，何必闹的现在这样僵持不下。
但她也深知何湘宜的脾气，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尤其今日看到蓬莱殿的情况，长久以来对父皇的不满便又重新积聚。
“长公主……”太王妃依旧跪在地上，她十分虚弱的问道：“老身可否请求长公主把誉王妃带出去？她快生了，这里没有太医，没有稳婆，夜里甚至还门窗漏风，万万不能把孩子生在这里啊……”
长公主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她上前去，和姜嬷嬷一起扶起太王妃。
“我来之前，南山县主也找过我，她也求我想办法救你们出去。我甚至为此还去求过父皇，但父皇不肯松口，咬定要让你们给太后侍疾，我也没办法呀！”
太后一听，又连忙说道：“那是不是我死了，就能放她们走了？”
“太后！”何湘宜忙道：“您别胡思乱想，说句大不敬的，就算您不在了，这后宫可以让我们侍疾的人也多着呢！”
不过是找个借口而已，没了太后还有别人。
“办法，我会再想，”长公主也有些担忧：“你们这段时间要千万保重自己……”
太王妃却抓着长公主的手再次求道：“公主也是做母亲的人，应当深知我现在的心情，但凡有一线希望，还请公主把王妃救出去，来世，老身必当结草衔环……”
何湘宜拧眉没有看她，她心口堵得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长公主想了想说：“不瞒太王妃，我确实没什么办法，不过……我母后虽然不在了，但曾经侍奉她的宫人还在，我找个信得过的，每日偷偷往这里送些饭食药材，不管怎么说，好歹度过这个冬日，至于以后……”
说着，她又看向何湘宜的肚子。
何湘宜却笑着摸了摸小腹：“公主放心，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也不想自己吓自己，先渡过眼下的难关再说。”
“好！”
她看何湘宜的眼神有些复杂，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挺喜欢她的，将她视为自己半个女儿，虽然现在誉王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但何湘宜和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对了公主，”何湘宜在她临走之前又道：“如果送东西的人不方便带太多，可否只要些新鲜水果和日常用水？”
长公主不解，现在他们吃喝都缺，难道不是应该先以填饱肚子为重？
不过考虑到何湘宜怀孕，可能胃口和常人不一样，她也是生过孩子的人，怀孕的时候想吃某样东西如果吃不上真的会抓心挠肝，便也没有多问，应了下来。
长公主走后第二天就有宫人悄悄送了些吃的到蓬莱殿，其中就有何湘宜想要的水果。
水果浸在水桶里，水桶里半桶水还结着冰碴。
太王妃和太后不知她想做什么，也只当她是馋这一口了。
然而那宫人连送三天后，何湘宜看攒的差不多了，就将水果摆放在显眼处，又将水倒进后院的枯井里。
给蓬莱殿送饭菜的小太监们一进来就闻到了瓜果香，一抬头便看到嬷嬷正在给太后削苹果，桌上还放着一盘子苹果柑橘，登时便有些慌了。
他们可不曾给蓬莱殿送过水果啊，他们送的东西都严格按照上头的指示，若是送多了，送错了，可是要挨板子的啊！
就在他们想问问这水果是哪来的时候，太后却主动开口了。
她对太王妃说：“说来也是奇了，自打你们入宫，那后头几棵果树都枯死多少年了，没想到还能结果！就连那后院的枯井，竟都能涌出泉水，哀家活到这个岁数也是第一次见呢。”
“这是吉兆啊，”太王妃接过一片苹果，笑道：“是太后鸿福，庇佑大周呢。”
“若真是如此，也不枉哀家每日为大周和皇上祈福。”
小太监们彼此对视了一眼，慢吞吞的退了下去。
刚出去，他们便跑到后院去看，果然看到那眼枯井里冒出水来，果树上还稀稀落落挂着几个果子。
他们正想近处查看，何湘宜却扶着画屏的手走了过来。
“你们送饭就送饭，跑到这里做什么？”
说着，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那几棵树：“这是蓬莱殿自个儿长出来的东西，难道你们也要收去？”
他们犹豫了一下，便没再说什么，快步离开了。
何湘宜哼了一声，只等接下来的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