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执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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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风雪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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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汉末执戟行
作者:
寂寞沙洲冷的黄昏
本章字数:
8446
更新时间:
2025-06-08

驿站外的风雪如同困在牢笼中的凶兽,更加狂暴地撞击着腐朽的门窗,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驿站大堂内,篝火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鬼影,空气里弥漫的草药苦涩、血腥和硝石的寒气,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如同山岳倾覆般的沉重威压彻底凝固。

“赵云?!”

柱子惊恐的尖叫声带着哭腔,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幼鸟,瞬间被风雪的咆哮吞没。他蜷缩在火堆旁,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死死抱紧了身上那件破旧的羊皮坎肩,仿佛想把自己缩进墙角里消失。李虎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那只溃烂的左手下意识要从冰冷的硝石水中抬起,却被剧痛和一股更深的寒意死死按了回去。他那只完好的右手,青筋暴起,猛地攥紧了藏在身下的、那柄豁口的环首刀柄!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脸上那道旧疤扭曲着,眼神里充满了惊骇、戒备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赵忠佝偻的身体瞬间绷紧,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惧,搅动药汁的木勺“哐当”一声掉进陶釜里。另外两个残兵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从火堆旁弹起,眼神涣散,手足无措。

驿站门口,那道玄甲黑马的身影,如同劈开风雪夜幕的黑色山岳,沉默地矗立着。冰冷的甲叶上凝结着暗红的冰霜和长途奔袭的泥雪。俊朗的面容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疲惫,但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却如同寒潭古井,不起波澜,只是平静地扫过驿站内每一张惊骇欲绝的脸,扫过柱子怀里的陶碗,扫过李虎浸泡在冰水中的溃烂鬼手,扫过赵忠面前翻滚的草药釜,最终,定格在角落那个刚刚放下短匕和木桩、缓缓首起身来的单薄身影上。

公孙越的动作仿佛被这沉重的威压凝固了一瞬。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门口那尊沉默的杀神。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那张依旧带着少年稚气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意外,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冰封湖面般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比驿站外风雪更汹涌的暗流。他看到了赵云甲胄上的血污和冰霜,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看到了……赵云身后风雪中,那匹黑马旁,两个模糊却带着明显敌意和审视的身影——公孙瓒的亲兵!他们追来了!

赵云的目光,越过血腥和混乱,越过惊惶的人群,如同无形的锁链,牢牢锁在公孙越身上。他的视线,极其缓慢、却又异常精准地,落在了公孙越脚边——那堆刚刚削制完成、尖端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硬木拒马桩上。每一根木桩的倾斜角度,插入冻土的深度,都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冷酷的战术意图。

然后,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再次与公孙越平静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寒暄,没有质问。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风雪在门外凄厉呜咽,篝火在堂内噼啪作响,李虎压抑的痛哼和柱子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在这死寂的压力中,赵云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寒潭深水,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血腥弥漫的驿站:

“奉主公令。”

“寻徐元首先生。”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秤砣,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奉主公令?寻徐元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聚光灯般,“唰”地一下,聚焦在篝火旁那个抱着蓝布包袱、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的文士青年身上!

徐庶猛地抬起头!清俊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猝不及防的慌乱!他下意识地将怀中的蓝布包袱抱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公孙瓒?那个刚刚在界桥惨败、自身难保的白马将军?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又为何要寻自己?一股巨大的不安和疑惑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赵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徐庶眼中的慌乱,精准地落在他怀中那个被紧紧抱住的、破旧的蓝布包袱上。那目光里,没有招揽贤才的礼贤下士,没有传达军令的公事公办,只有一种深沉的、洞悉一切的审视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微微侧身,让开门口。风雪裹挟着更大的寒意灌入。他身后,一名公孙瓒的亲兵上前一步,尽管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对驿站内惨状的惊疑,但语气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抗拒的强硬:

“徐先生!主公有请!请速随我等回营!”

回营?!回那个刚刚被袁绍铁蹄踏碎、主将生死不明、如同巨大坟场的幽州军残营?!

徐庶的脸色由煞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命运戏弄的荒谬感冲击着他。他猛地看向角落里的公孙越,眼中充满了求救般的慌乱和一丝绝望的询问!是这个人!是这个如同谜团般的少年,在风雪山坳中救了他,让他见识了那超越常理的冰火之术,见识了那冷酷到令人心悸的纪律和掌控!可现在……他刚找到一丝喘息之地,刚看到一点微弱的、不同于乱世流亡的火光,就要被强行拖回那血腥的漩涡中心?!

驿站内一片死寂。柱子吓得连颤抖都忘了。李虎那只溃烂的手在冰水中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赵忠浑浊的老眼看看徐庶,又看看门口沉默如山的赵云,最后落在公孙越身上,充满了无声的担忧。

公孙越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火光跳跃,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看着徐庶眼中的慌乱和求救,看着赵云那不容置疑的沉静,看着亲兵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强硬。他脸上的肌肉没有丝毫牵动,仿佛眼前这关乎一个人命运走向的抉择,与他毫无关系。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徐庶绝望的目光中。

公孙越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动作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快如电光石火!如同寒潭深处投入的一颗微尘,荡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但那细微的动作,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徐庶的眼底深处!

别去!

无声的信号!清晰无比!

徐庶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死死抱着包袱的手指猛地收拢!几乎要将那粗糙的蓝布攥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他看着公孙越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一股混杂着巨大恐惧、本能信任和某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决绝,如同熔岩般猛地冲垮了所有的犹豫!

“我……”徐庶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嘶哑变调,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迎着亲兵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庶……乃一介漂泊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于军国大事毫无裨益。主公厚爱,庶心领了。然……然庶身染沉疴,实难承受鞍马劳顿,恐……恐误了主公大事!请……请将军回禀主公,庶……愧不敢当!”

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坚定!如同在宣告一个关乎生死的抉择!

亲兵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徐先生!此乃主公军令!岂容……”

“够了。”赵云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寒冰刮过地面,瞬间压下了亲兵的呵斥。

亲兵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噤声,敬畏地看向赵云。

赵云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驿站中央那个单薄的身影。他看着公孙越那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摇头,看着徐庶在巨大压力下最终做出的、完全悖逆军令的抉择。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映着跳跃的篝火,也映着公孙越平静的脸庞。

驿站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风雪在门外更加凄厉地咆哮。

赵云沉默着。玄甲上的寒霜在篝火的微温下悄然融化,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缓缓滴落。他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眸,在公孙越平静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扫过角落里那些闪烁着寒光的拒马桩,扫过李虎浸泡在冰水中的溃烂鬼手,扫过柱子惊恐的小脸,最后,落在了徐庶那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却紧紧抱着蓝布包袱的身影上。

蓝布包袱……那里面是什么?是经书?是策论?还是……一方象征着某种身份和执念的印信?

赵云的目光最终重新定格在公孙越身上。这一次,他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极其隐晦的光芒——是探究?是权衡?是某种洞悉一切后的……默许?

良久。久到柱子以为那沉默的山岳会永远这样对峙下去。

赵云慢慢地抬起他那粗壮有力的手,动作轻柔而又坚定。他的手指并没有首接指向徐庶,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驿站角落里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那堆篝火在寒冷的风雪中显得格外耀眼,火光跳跃着,映照着赵云的脸庞,使他的面容在明暗交错中显得有些神秘。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是从大地深处传来一般,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然而,在这平静的表面下,似乎还隐藏着一股更深沉的力量,就像平静的海面下暗涌的波涛,让人无法忽视。

“风雪酷寒。”他的话语简洁明了,却又像一句诗,蕴含着无尽的深意。这西个字不仅仅是对当前环境的描述,更像是一种对人生苦难的感叹。

接着,他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借火,一用。”这依然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而是一个简单的陈述。然而,这个陈述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

这是一个宣告,一个来自赵云内心深处的宣告。在这一刻,他的决心和意志如同那燃烧的篝火一般,炽热而坚定。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迈步走进驿站。沉重的战靴踏在腐朽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径首走向大堂中央最大的一堆篝火,如同回到自己的领地般,在火堆旁一块还算完整的石墩上坐下。玄甲卸下,露出里面同样染血的皮甲内衬。他将那杆沾满血污和冰霜的亮银枪横放于膝前,枪尖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然后,他微微闭上双目,如同入定的老僧,仿佛外面呼啸的风雪和驿站内凝固的恐惧都与他无关。

两名亲兵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惊疑和不解,但在赵云那无形的威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来,在稍远些的火堆旁坐下,警惕地打量着驿站内的众人。

驿站内,死寂重新笼罩,却己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柱子呆呆地看着闭目养神的赵云,又看看角落里的公孙越,大脑一片空白。李虎那只溃烂的手在冰水里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茫然。赵忠重新捡起木勺,机械地搅动着药汁,浑浊的老眼不时瞟向那尊沉默的杀神。

徐庶依旧紧紧抱着他的蓝布包袱,身体因为后怕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他看向公孙越的目光,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刚才那个微小的摇头,如同命运的岔路口上,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从那必死的漩涡边缘,强行拽了回来!

公孙越缓缓收回目光。他仿佛没有看到坐在火堆旁的赵云,也没有感受到驿站内那诡异的气氛。他默默走到柱子旁边的火堆旁,重新坐下。拿起地上那块未啃完的冰冷干粮,继续用力撕咬起来。动作依旧机械而沉默。只有篝火的光芒,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跳跃着冰冷而幽深的火焰。

风雪在驿站外咆哮得更加凄厉。驿站内,篝火噼啪作响。一尊沉默的杀神闭目养神,一个怀抱蓝布包袱的书生惊魂未定,一群残兵在恐惧和茫然中煎熬,还有一个少年,在角落的阴影里,无声地啃噬着冰冷的干粮,如同在咀嚼着这乱世给予的所有苦难和……刚刚攫取到的一线微弱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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