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引人注目的是，街道上穿梭着不少形制各异的机关造物：有背负巨大货箱的青铜力士傀儡，关节发出沉闷的齿轮咬合声。
有悬浮离地尺许、形如圆盘的代步法器，载着修士悠然滑行；
甚至还有几只巴掌大小、形似松鼠的金属小兽，灵活地在屋檐间跳跃，眼窝里镶嵌的晶石闪烁着微光。
警惕地扫视着下方人群——显然是百巧阁遍布全城的耳目。
江凡与木尘如两滴水汇入洪流，毫不起眼。
“果然是个‘精巧’之地。”
江凡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只擦肩而过的青铜力士。
它沉重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留下浅浅的凹痕，却又能灵巧地避开行人:
“比青云城有趣多了。”
木尘的目光则更多流连于那些挂着“灵药斋”、“奇材轩”招牌的店铺，鼻翼微动。
似乎在分辨空气中混杂的药香：
“此地流通的药材种类，确比青云城丰富，只是价格…也精巧得很。”
他微微摇头。
两人随意走着，江凡的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覆盖着周围百丈。
天剑门的眼线在此地几乎绝迹，但另一种更加隐晦、无处不在的“视线”却如影随形。
那些屋檐上的金属小兽，某些店铺门口看似装饰的兽首雕像，甚至街道转角悬挂的青铜风铃…
其核心都嵌着极其微弱的监测法阵，将捕捉到的影像、声音乃至细微的灵力波动，源源不断地汇向城中某处。
“百巧阁的‘天罗地网’，名不虚传。”
江凡传音道。
木尘不动声色：“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
“只是这全城监控，耗费资源颇巨，看来那位妙手仙子，掌控欲极强。”
正行走间，前方街角一处人群聚集之地传来阵阵喝彩声。
只见一个巨大的木制水车状机关正在缓缓转动，水流带动精巧的齿轮。
驱动着数十个巴掌大的木雕小人做出劈柴、打铁、织布、炼丹等动作，栩栩如生，引得围观凡人修士啧啧称奇。
操控机关的是一个穿着百巧阁低级弟子服饰的圆脸青年，正得意地讲解着：“…瞧见没？这就是最基础的‘连动齿轮组’应用！”
“我百巧阁的机关术，化腐朽为神奇！”
“只要十块下品灵石，这图纸和配套零件就是你的。”
“买回去自己琢磨，包你也能做出会动的玩意儿。”
人群中，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约莫十二三岁的黑瘦少年，挤在最前面。
他脏兮兮的小脸几乎贴在围栏上，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那水车内部复杂的齿轮咬合与连杆传动，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着，嘴唇翕动，似乎在默记着什么。
他对那些会动的木雕小人兴趣不大，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支撑其运转的内部结构上。
江凡的目光在那少年专注得近乎痴迷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啊——！死人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不远处一条阴暗狭窄的岔巷中传来。
人群瞬间骚动，不少人朝尖叫方向涌去。
连那百巧阁弟子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水车机关都忘了操控。
江凡与木尘对视一眼，也随着人流缓步走了过去。
岔巷深处，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某种甜腻的古怪香气弥漫开来。
只见一个穿着锦袍、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仰面倒在地上，七窍流血，面色青黑，己然气绝身亡。
他身边散落着一些包裹和碎裂的玉瓶，瓶内残留着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正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香。
“是‘千机醉’！”
人群中有识货的修士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百巧阁秘制的追踪！”
“沾上一丝，元婴之下，任人宰割！”
“这…这是灭口？”
“他…他好像是城南‘万通商行’的李老板？”
“听说他私下里倒卖些百巧阁流出来的次品零件…”
“嘘！噤声！不想活了？”
旁边人赶紧捂住他的嘴，惊恐地看向西周。
果然，不到十息，一队身穿统一制式银色软甲、胸口绣着精巧齿轮徽记的修士便分开人群，迅速封锁了现场。
为首一人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死者及周围散落的物品！
最后停留在那碎裂的墨绿玉瓶上，眼神微凝。
“百巧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冷喝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看热闹的人群如同受惊的鸟雀，瞬间散去大半，只敢在远处探头探脑。
江凡和木尘也随着人流退到巷口。
木尘鼻翼微不可查地翕动了一下，传音给江凡：“宗主，那‘千机醉’的气味里，还混杂了一丝极淡的‘蚀心草’粉末。”
“此物与‘千机醉’混合，毒性会猛烈十倍，顷刻毙命。”
“且能短暂扰乱死者残留的魂念，让人难以追查死前记忆。”
“好狠辣隐秘的手段。”
江凡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死者身上，而是落在了巷子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蜷缩着一个更小的身影，大约七八岁，衣衫褴褛，小脸脏污，像个寻常的小乞丐。
他似乎被刚才的尖叫和死人吓坏了，瑟瑟发抖地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然而，江凡敏锐地捕捉到，在那小乞丐破旧袖口遮掩下的手腕上，沾染了几点极其细微、几乎与尘土融为一体的墨绿色粉末。
正是那碎裂玉瓶中溅出的“千机醉”混合了“蚀心草”的毒物。
这小乞丐离死者如此之近，却只是沾染了零星毒粉，并未像那商人一样立刻毙命？
甚至除了被惊吓，似乎并无中毒迹象？
就在江凡心念微动之时，封锁现场的百巧卫中。
一个面容阴鸷、眼神闪烁的瘦高个修士，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人群，最后也精准地落在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乞丐身上。
他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厉色和疑惑，手悄然按在了腰间的机括上——那是一柄藏在皮鞘内的精巧手弩！
“孽障！”
“定是这手脚不干净的小贼惊扰了李老板，才导致毒药泄露！”
“拿下他！”
瘦高个修士突然厉喝一声，手指向那小乞丐。
同时，他按在机括上的手指就要扣下。
一道微不可查的寒芒，己然锁定了小乞丐的咽喉。
这哪里是拿人，分明是要当街灭口，掩盖小乞丐可能沾染毒物而未死的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