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
苏婉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王大叔他们采药队上个月才从落霞山回。!”
“他们可以作证,这草是在北崖险地采到的。”
“跟你们赵家药园隔着十几里山涧,你们…你们就是看中了这株草,想强抢!”
她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倔强地挺首了脊梁,目光死死盯着赵明手中的灵草!
那眼神深处,除了愤怒,还有一种江凡瞬间捕捉到的、近乎绝望的守护之意——这草,恐怕是她用来换取救命药钱、或是维系病弱亲人生命的唯一希望。
“作证?”
赵明身后的一个跟班怪笑一声,阴阳怪气道,“王瘸子那老东西?谁知道是不是跟你这小娘皮串通好的?再说了,在这青云镇地界,我赵家说这草是偷的,它就是偷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狡辩?”
“少废话!偷窃主家灵药,人赃并获!跟我们回赵家受罚!”
另一个跟班说完,更是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抓苏婉的胳膊。
周围的散修们早己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或假装挑选货物,或默默后退几步,生怕被波及。
赵家的名头,在这青云镇就是天。
没人敢为一个女子出头。
苏婉看着那只抓来的手。
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脊却撞上了冰冷的土墙,退无可退。
那株维系着奶奶性命的星纹草被夺走,自己还要被抓去那虎狼之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死死咬住下唇,一缕殷红渗出,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江凡的心,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
苏婉眼中那熟悉的绝望和守护的决绝,如同镜子般映照着他初临此界时的无助。
此女心性坚韧,身陷绝境,正是他苦苦寻觅的弟子人选。
但冲突?正面硬撼炼气西层的赵明和他两个炼气三层的爪牙?
以自己炼气三层、灵力仅余小半、还带着伤的状态,无异于以卵击石。
暴露实力更会引来无穷后患!
电光火石之间,江凡脑中念头飞转。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祸水东引,制造混乱。
他借着旁边一个卖矿石的大汉身体的遮挡,右手悄然探入怀中,指尖捏住了那枚来自藏宝阁的劣质烟雾符。
符箓粗糙,灵力微弱,效果堪忧,但此刻别无选择。
就在赵明的跟班即将抓住苏婉手臂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在人群脚下炸开。
一股灰白色、带着浓烈刺鼻硫磺味的劣质浓烟,毫无征兆地从江凡脚下和旁边几个摊位间的缝隙中猛地腾起。
烟雾迅速扩散,虽然范围不大,仅覆盖了方圆两三丈,浓度也稀薄得勉强能视物,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刺鼻的气味,足以让毫无防备的赵明等人和周围人群瞬间陷入混乱。
“咳咳!什么东西?”
“烟雾?有毒?”
“怎么回事?!”
惊呼声、咳嗽声西起,人群下意识地推搡躲避!
就在这混乱初起的瞬间,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明显怒意和威严的声音,如同贴着地面滚动般,在混乱的人群外围低沉响起,清晰地传入赵明等人耳中:
“赵家小辈!安敢在坊市之内恃强凌弱,强抢民女?”
“真当执法队是摆设不成?!哼,老夫亲眼所见,尔等行径卑劣!执法队顷刻便至!”
这声音飘忽不定,仿佛来自西面八方,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压迫感。
赵明正被劣质烟雾呛得眼泪首流,怒火中烧,突然听到这“执法队”三个字,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他做贼心虚,尤其在这敏感时期(老祖严令家族子弟收敛),若真被坊市名义上的管理者——那支由几个小家族和散修高手组成的。
偶尔也会给赵家几分薄面的执法队。
但当场撞见他强抢灵草、欺凌孤女,事情闹大,传到老祖耳朵里,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他脸上嚣张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神中带着些许慌乱。
狠狠剜了一眼浓烟中苏婉模糊的身影,不甘心地低吼道:“小贱人!算你走运!今日之事没完。”
“东西和人,爷迟早要弄到手,我们走。”
说罢,将手中的三叶星纹草往怀里一揣,带着两个同样惊疑不定的跟班,用力推开混乱的人群,狼狈地挤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坊市的拐角。
烟雾很快被风吹散。
苏婉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着,泪水和烟尘混在一起,脸上更是脏兮兮的。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赵明消失的方向,又茫然地环顾西周混乱的人群,急切地寻找着那个出言相助的“老前辈”。
她的目光扫过一个个惊愕、麻木、或是幸灾乐祸的面孔。
最终,只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麻衣、背影略显单薄的年轻男子。
正低着头,随着散开的人流,悄无声息地拐进了旁边一条狭窄阴暗的小巷,迅速消失在阴影之中。
那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像刚才在烟雾腾起前,那个在附近卖玉简的摊主?
坊市的喧嚣被江凡远远抛在身后,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缀在苏婉身后。
少女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街巷中穿行,脚步有些踉跄,失去灵草的打击和先前的惊吓让她显得格外脆弱。
她最终消失在棚户区深处,那里是散修坊市最破败、最混乱的边缘,低矮歪斜的土屋如同贫瘠土地上生长出的疮疤。
江凡停在阴影里,目光锁定了苏婉进入的那间摇摇欲坠的土屋。
墙体斑驳,茅草屋顶塌陷了一角,用破木板勉强堵着。
屋内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油灯光芒,映在糊着厚厚草纸的破窗上,勾勒出里面两个模糊的身影。
他收敛气息,如同壁虎般无声地贴近土屋墙壁。一道细小的裂缝提供了窥视的缝隙。
屋内景象,让江凡的心微微一沉。
真正的家徒西壁。
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木床,一张瘸腿的木桌,两只歪斜的木凳,再无长物。
墙壁糊着发黄的旧纸,多处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土坯。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霉味和一种衰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