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风裹着砂砾掠过车窗时,祁雪正在剥橘子。
橘络丝丝缕缕垂落。越野车颠簸着碾过碎石路,引擎轰鸣声里,原珷忽然停下车,指尖擦过她唇角沾着的橘子汁。
“还有三小时到营地。”
他穿着黑色冲锋衣,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蜿蜒的山路上。
“休息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祁雪点点头,把橘子皮收进塑料袋,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原。远处雪山巍峨,山顶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窗外的风卷起漫天黄沙,模糊了远处的雪山。
她想起刚同居那阵子,原珷每天清晨都会煮好早餐,放在她床头。
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吃饭、看电影,原珷信誓旦旦地给她许下未来。
“前面有个加油站,等会我去加点油。”
原珷说着,张嘴去接祁雪手里递过来的橘子。
原珷在加油站去付钱的几分钟里,祁雪把自己的面包分给了小女孩。
小孩穿着藏袍,递给她一串佛珠,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是开过光的,能保平安。
祁雪掏钱,小女孩却摇摇头:“送给漂亮姐姐,换面包。”
这时原珷回来,看见佛珠,问怎么回事。祁雪把经过告诉他,原珷笑了:“戴着吧,就当护身符。”
说着伸手替她戴上,指尖碰到她手腕时,祁雪下意识缩了一下。原珷的手停在半空,又缓缓放下。
原珷蹲下去摸摸小孩有些脏乱的头发,拿出钱包,掏出几张红色纸钞,卷了一下,放进她的衣兜里。
“回家拿给妈妈保管,记住了,不要让别人看见哦。”
重新上路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祁雪望着车窗外的经幡,随风飘动的五色布条像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她想起这里的传说,说相爱的人一起看雪山就能得到神灵的祝福。
可她和原珷,还有资格祈求祝福吗?
“听说这里的寺庙特别灵,你有什么愿望吗?”
原珷突然说。
祁雪戴上佛珠,心里一震。路上风景绝美,抚平了一部分她内心的痛苦。
“如果当初是个女孩,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你说什么?”
她来着窗户,风灌进来,原珷询问的声音很轻,像是真的没听见。
她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想起手术之后,她拒绝了原珷母亲的二十万,这二十万就像是一把买走孩子性命的刀。虽然是她决定打掉孩子的。
她蜷缩在出租屋的沙发上好几天,听着窗外的雨声,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很多次都想一死了之。
原珷回国,命运又把他们绑定到一起,他强行闯入她的生活,那些死寂的心绪才重新泛起涟漪。
她不想再纠缠,不想再重蹈覆辙,她恨所有,却又不知道具体该恨谁。
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和原珷在一起,或许是为了钱,或许只是这个年纪需要男人,又或许,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些爱。
越野车继续在高原上行驶,天地间一片苍茫。祁雪闭上眼睛,感受着高原稀薄的空气。
她想起原珷刚回国时,他们像野兽般撕扯着彼此,在里寻找慰藉。那时她以为,这就是他们关系的全部,可现在,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她发现自己依然会心动。
原珷在强光区域带上墨镜的那一刻,祁雪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居然有些气消了。
黄昏时分,他们到达营地。原珷熟练地支起帐篷,生起篝火。祁雪坐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他大学时,他们第一次露营。那时原珷还是个毛头小子,笨手笨脚地搭帐篷,最后还是她帮忙才弄好。现在的他,己经能独当一面。
“来,喝点热汤。”
原珷递来一个保温杯。祁雪接过,喝了一口,是玉米排骨汤。
“在补给站买的。”原珷说。
夜晚,篝火渐渐熄灭,祁雪躺在帐篷里,听着远处传来的风声。原珷躺在她身边,隔着睡袋,却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雪,其实我每天都在自责。”
原珷突然说。
“可我当初如果不出国磨练自己,就不可能有现在能管理整个希光的原珷,我自责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
“如果我一开始就不和你在一起……”
她喃喃道。
“没有如果,我们相爱就在一起,谁也没有错。”
原珷打断她。
“重要的是现在。我愿意用余生弥补。”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现在我己经……”
“闭嘴。”
祁雪望着帐篷顶,想起这些天的点点滴滴。原珷会记得给她披外套,会在她难过时默默抱着她。或许有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但爱可以让它们不再疼痛。
“如果是个女孩,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她轻声说,着那串和她的白玉镯戴在一起的佛珠。
原珷愣了一下,随即紧紧抱住她。祁雪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
“还会再有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
“我最恨你了,原珷,你们都是一群刽子手。”
原珷想哄哄她,却没想她把手首接放进睡袋里,只留下脑袋露在外面。
原珷厚着脸皮去哄她,等把她逗笑了,又躺回自己原本的位置,疲惫得很快睡过去。
凌晨时分,祁雪被原珷摇醒。
“快看。”
他指着帐篷外。
祁雪拉开拉链,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星空璀璨,银河横跨天际,远处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圣洁的光芒,仿佛触手可及。
“真美。”
祁雪感叹。原珷从身后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你更美。”
祁雪笑了。
风掠过营地,经幡猎猎作响,仿佛在为他们祝福。
祁雪靠在原珷怀里,望着永恒的星空,觉得自己的心,有了栖息的地方。
她没有依靠,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除了自己自己有家庭的常妍妍,也没有什么深交的朋友。
她恨他们的过往,可是她如今只有原珷一个人。
她这个年纪,或许己经不需要依靠,也不需要谁给她情绪价值,她只知道,她还不想放弃原珷,有一个人能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就己经很好了,而原珷是那个给她拥抱还能替她解决困难的人。
可是真的要名正言顺在一起,就代表她要辜负她所受的伤,她要辜负肚子里死去的孩子。
可如今和他纠纠缠缠,到底也是一种辜负。
她太孤独了。孤独到吃“回头草”。
她只能一遍一遍地洗脑自己,原珷有钱,和原珷在一起会有很多昂贵的礼物,他小手一挥就是自己一两个月的工资;原珷年轻,小她十岁,身体好,她利用他解决生理需求。
可是到头来,她也并不是这样的人,她不需要那些礼物。在遇到原珷之前的三十多年,她也质朴工作,好好的生活过来了。她也并不是克制不了身体欲望的那种女人。
可她不想承认她还爱着一个伤害过她的男人,她只是舍不得放手。她只记得原珷刚出国的那年里,自己浑浑噩噩,每天睡不着,甚至在夜里说“我原谅你了,你快回来。”
第二天情绪平复,清醒以后,又开始给自己洗脑,原珷不值得。不断地哄着自己放下。
“你哭了?在害怕吗?我现在可是能同时打两个拳击手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之前连我爸都打不过,我觉醒了,天天做力量训练,练习防身术,在国外的几年,小有所成。”
“我哭是因为星星太漂亮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个的星星,触景生情了,没别的意思。”
祁雪撒谎,他知道原珷不会相信,但是她也知道,原珷会选择相信。
“你还想要小孩吗?”
“我己经快要西十岁了,比起孩子,我现在更在乎我自己。你不是女人,你不会懂,你不是我,你没有经历过一个生命在你身体里消失的感觉,才可以轻易说出这种话。”
“对不起,是我的错。不想要就不要了,没有孩子我也愿意娶你,只要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