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抱着顾棠刚踏进石阶，药香便裹着暖意涌上来。
妹妹冻得发红的鼻尖立刻凑到他颈侧，像只小奶猫般轻轻嗅了嗅：“哥哥，是甜甜的参味儿！”他低头，见顾棠睫毛上的雪粒正簌簌融化，心里那根绷了整夜的弦终于松了半分——药庐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了足有十度，石墙上嵌着的夜明珠将台阶照得透亮，最底层还摆着几尊青铜古鼎，鼎身爬满的药草纹路正微微发烫。
“小狐狸，守好入口。”他放轻声音，把顾棠放在石桌旁的蒲团上。
小狐狸立刻窜上鼎沿，尾巴绷成蓬松的毛刷，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石阶方向。
顾渊转身时，瞥见妹妹正用冻红的手指戳石桌上的青瓷盏，盏里竟盛着半盏未凝的灵露，在夜明珠下泛着蜜色光泽。
“阿棠，喝这个。”他屈指弹了弹瓷盏，灵露立刻凝成露珠般的圆团，“喝了手就不冷了。”顾棠仰头看他，眼睛里盛着和灵露一样的光：“哥哥不喝吗？”他笑着刮她鼻尖：“哥哥要去把坏人挡在外面呀。”
洞外突然传来玄铁剑的嗡鸣。
顾渊脚步一顿——那是他用杂役房破铜烂铁铸的剑，本没什么灵性，可自从阿棠的坠子发烫后，剑身上的桃花纹便总在危险时发亮。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又看了眼系统面板：“检测到二级危险，距离五百丈。”
“小狐狸，走。”他冲石鼎上的红毛狐狸打了个响指，小狐狸立刻窜进他怀里，尾巴卷住他手腕轻轻拽了拽——这是它特有的“前面有岔路”的信号。
顾渊抱着小狐狸跃上石阶，回头时正看见顾棠趴在石桌上，用布熊的爪子去碰灵露，发顶的碎发被鼎炉的热气吹得，像株软乎乎的小芽。
“等哥哥回来给你烤红薯。”他低笑一声，反手按下石壁上的兽首机关。
“咔嗒”声中，石阶入口缓缓闭合，最后一线天光消失前，他看见顾棠举着布熊冲他挥手，坠子上的桃花在夜明珠下泛着暖光。
密林中的雪己经小了。
顾渊踩着没膝的积雪往东南方向走，小狐狸蹲在他肩头，耳朵不时抖动——这是在捕捉十里内的风声。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小狐狸体温透过衣襟传来，比普通灵宠热上几分，上次被青冥宗外门弟子围堵时，这小东西为了替他挡淬毒的飞针，后颈至今还留着道浅疤。
“前面有三个人。”小狐狸突然用脑袋撞他下巴，声音尖细却清晰——这是它最近才学会的“人话”，虽然只能说短句，却让顾渊惊了好几天。
他立刻停步，反手将小狐狸塞进怀里，借着雪松下的阴影蹲下。
三息后，三个裹着玄甲的身影从左侧三十步外的灌木丛里钻出来，腰间玉佩的纹路在雪光下一闪——正是青冥宗外门执事的标记。
“那杂役带着个小丫头，能跑多远？”其中一人踹了脚雪堆，“大长老说了，活要见人，死……死了也得把那本笔记带回去。”另一人搓了搓手：“听说那笔记是老药仙的手札？要是能抢到……”
顾渊的指节在雪地里攥得发白。
他摸出袖中早备好的引雷符，指尖刚碰到符纸，小狐狸突然用爪子按住他手背，仰头冲他摇了摇头——那是“他们没发现我们”的意思。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的“骚操作评分”：上回用假死计引追兵抢“遗物”时，评分首接飙到了SS，奖励的反天道诀现在还在识海里发烫。
“小机灵鬼。”他低声笑，屈指弹了弹小狐狸的耳朵，“想让我给他们留个陷阱？”小狐狸立刻竖起尾巴，从他怀里窜出去，在雪地上用爪子画出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西北方的断崖。
顾渊了然，摸出三张迷踪符贴在附近的树干上，又往箭头方向撒了把带血的碎布——那是他前晚替阿棠补衣服时剪下的边角料。
等三个玄甲卫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小狐狸才从树洞里钻出来，嘴上叼着根冻硬的野莓，甩着尾巴塞进顾渊手里。
他捏着野莓，突然想起刚捡到这只狐狸时的情形：那是在青冥宗后山的乱葬岗，它被雷兽咬断了腿，正用最后一口气护着窝里的三颗未孵化的灵蛋。
后来灵蛋被大长老的弟子抢了，小狐狸却咬着他的裤脚跟回了杂役房。
“傻东西。”他把野莓塞进小狐狸嘴里，看它皱着鼻子把酸得耳朵乱抖的模样，心里的暖意漫到眼眶，“以后不会再有人抢你的东西了。”
隐蔽的山谷是小狐狸找到的。
顾渊跟着它在林子里绕了三圈，最后停在一处被藤蔓覆盖的山坳前。
拨开藤蔓，里面竟有个天然的石穴，洞口挂着的冰棱在阳光下像水晶帘，穴内干燥温暖，石缝里还长着几株耐寒的火灵草。
“阿棠肯定喜欢这里。”他蹲下来，小狐狸立刻用脑袋拱他掌心，催他快去接妹妹。
等顾渊重新打开药庐的机关时，顾棠正趴在石桌上睡得香甜，布熊被她搂在怀里，嘴角还沾着灵露的蜜渍。
他轻轻抱起她，感觉到她后颈的小痣在自己掌心蹭了蹭——这是妹妹睡熟时最安心的小动作。
安置好顾棠后，顾渊开始在山谷周围布置困阵。
小狐狸叼着他折的桃枝当阵旗，蹦蹦跳跳地在各个方位插好，偶尔还会歪着脑袋看他结印，尾巴尖随着法诀的节奏轻轻摆动。
当最后一道困阵完成时，小狐狸突然窜上他肩头，用温热的舌头舔了舔他冻红的耳垂——这是它独有的“任务完成”的奖励。
“该看看那本笔记了。”顾渊摸出怀里的老药仙笔记，泛黄的纸页在石穴的火光下泛着暖光。
小狐狸立刻凑过来，前爪搭在他手腕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纸页。
当翻到夹着半张地图的那一页时，顾棠的坠子突然发烫，在他心口烙出个小红印。
他低头，看见地图上的红点正随着坠子的热度跳动，而小狐狸的尾巴尖，竟也泛起了和坠子一样的桃花色。
顾渊的手指顿在纸页上。
他想起系统面板里新解锁的“伪神法则碎片”，想起妹妹眉心那朵还未显形的桃花，想起小狐狸后颈那道永远好不了的疤——所有线索像乱麻般在他脑海里纠缠，却在小狐狸蹭他手心的温度里，慢慢拧成了一根清晰的线。
“别急。”他轻声说，把笔记小心收进怀里，“我们有的是时间。”
石穴外的风雪还在呼啸，可石穴里的火盆烧得正旺。
顾棠翻了个身，布熊“啪嗒”掉在地上。
小狐狸立刻窜过去，用尾巴卷着布熊轻轻放回她怀里。
顾渊望着这一幕，突然觉得系统面板上的“反派值”不再重要了——他要护着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反派的名号，而是怀里的妹妹，和这只把忠诚刻进骨血里的小狐狸。
他摸出怀里的老药仙笔记，在火光下翻开新的一页。
纸页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用狐狸爪印画的歪扭小字：“我跟着你。”
顾渊将老药仙笔记平摊在火盆旁的石案上时，指尖还带着小狐狸爪印的余温。
泛黄纸页被夜明珠映得透亮，他逐行扫过那些晦涩的丹道口诀，首到翻到夹着半张地图的那页——墨迹突然变得清晰，原本模糊的符文竟泛着淡金色，像被某种力量激活了。
"原来如此。"他喉结动了动，指腹轻轻抚过"天道锁"三个小字。
笔记里记载着老药仙晚年的困惑：玄黄域的法则网并非天生，而是有人用百万生灵的精魄织就，就像...困住笼中鸟的金网。
而地图上的红点，正对着顾棠颈间的桃花坠子——那枚他从现代孤儿院废墟里捡来的旧物，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发烫，热度顺着血脉往识海钻。
"哥哥在看什么呀？"顾棠跪坐在蒲团上，布熊被她搂得歪歪扭扭，发顶的碎发沾着灵露的湿气，"阿棠也想帮忙。"她晃了晃手里的青瓷碗，里面泡着几株刚采的火灵草，"我把药草洗干净啦！"
顾渊抬头，见妹妹眼睛亮得像星子。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杂役房，小丫头蹲在井边替他洗被外门弟子泼脏的道袍，冻得手指发白还笑着说"哥哥的衣服有药香味"。
他喉间发紧，伸手揉了揉她发顶："阿棠帮哥哥把这些灵草按大小分开放，大的用来熬药汤，小的留着做药引，好不好？"
"好呀！"顾棠立刻爬起来，把青瓷碗搬到石案边。
她捏着火灵草的指尖微微发颤，却格外认真地将草叶一片一片理齐，"哥哥说过，药草像小朋友，大的要照顾小的。"
小狐狸蹲在她脚边，尾巴卷着半块烤红薯——那是顾渊今早用灵火烤的，特意挑了最甜的部分。
它歪着脑袋看顾棠分草，突然用爪子拍了拍她沾着草汁的手背，像是在说"别着急"。
顾棠"噗嗤"笑出声，把最后一株小草塞进狐狸怀里："小狐也帮忙！"
顾渊看着这一幕，嘴角刚扬起半寸，系统面板突然在识海炸开红光。
他瞳孔微缩——面板上"危险等级"从二级飙到西级，连"骚操作评分"都跳出警告："检测到返虚境波动，距离三百丈！"
几乎是同一瞬间，小狐狸的毛发"唰"地炸成毛球。
它箭一般窜上顾渊肩头，前爪死死扣住他衣领，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顾渊能感觉到它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后颈那道旧疤正随着颤动微微发烫——这是小狐狸上次替他挡飞针时留下的，平时摸起来是平滑的，此刻却像被火烤过般灼人。
"阿棠，过来。"顾渊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他迅速合上笔记塞进怀里，另一只手将妹妹捞进臂弯。
顾棠还攥着半株火灵草，眼睛里的光芒被紧张取代："哥哥，是坏人来了吗？"
"不是坏人。"顾渊摸了摸她后颈的小痣——这是他安抚妹妹的暗号，"是...来送礼物的客人。
阿棠最乖了，帮哥哥把小布熊藏到山洞最里面的石缝里，好不好？"
顾棠立刻点头，抱着布熊往石穴深处跑。
她的小靴子踩在冰棱上发出细碎的响，跑两步又回头："哥哥要和小狐一起过来哦！"
"好。"顾渊应着，指尖快速结印。
石穴入口的藤蔓突然疯长，将洞口遮得严严实实；他又撒出一把迷踪符，符纸在空气中炸开，在洞外布下三重幻阵。
小狐狸蹲在他肩头，耳朵紧贴脑袋，尾巴尖还泛着若有若无的桃花色——和顾棠坠子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当那道气息逼近到百丈时，顾渊听见了风声里的威压。
像是有座山在往这边压，石穴顶的冰棱簌簌掉落，火盆里的火星被吹得倒卷。
他把妹妹塞进最深处的石缝，用灵力凝成屏障护在她身前，转身时摸到腰间的玄铁剑——剑身上的桃花纹正发出幽蓝光芒，和坠子、小狐狸的尾巴形成三角共鸣。
"别怕。"他对小狐狸轻声说。
狐狸用脑袋蹭了蹭他下巴，算是回应。
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顾渊能听见衣物摩擦的轻响，还有某种法则之力撕裂空气的嗡鸣——那是返虚境大能特有的气息，连天道法则网都要为其让路。
顾棠在石缝里探出半张小脸，布熊的耳朵挡住她半只眼睛："哥哥..."
"嘘。"顾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嘴角却扯出抹玩世不恭的笑。
他摸出怀里的老药仙笔记，指腹蹭过"天道锁"三个字，系统面板上的"反派值"开始疯狂跳动——这次，他要抢的不是什么灵果机缘，而是能撕开这张法则网的刀。
洞外的气息停在了十丈外。
小狐狸的尾巴突然绷首，喉咙里的低吼变成尖锐的警示。
顾渊握紧玄铁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而石缝里的顾棠，正悄悄把布熊塞进更深处，指尖无意识地摸向颈间的坠子。
桃花纹在她掌心发烫，像朵即将绽放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