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外的脚步声在夜风中碾出碎玉般的脆响。
顾渊望着东南方跳动的暗红追魂灯，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他早该想到，能在青冥宗混到执法堂堂主的，哪会是陈浩这种只会耍狠的蠢货。
"秦长老亲自来，倒是给足我面子。"他反手摸向腰间的银针袋，指腹擦过刻着"斩天道"三字的木牌——这是老药仙手札里夹着的，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顾渊，你当自己是哪根葱？"陈浩的玄铁剑磕在药庐的青石门槛上，火星子溅到光墙上，激起一片涟漪，"我家师叔说了，你偷了宗门秘药，还敢拐带杂役弟子潜逃——"
"住口。"一道阴鸷的男声截断他的话。
秦无忌从阴影里踱步而出，玄色道袍绣着金线雷纹，腰间悬着的追魂铃正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他抬眼扫过光墙，指节在储物袋上一扣，三枚泛着幽蓝的引信便浮现在掌心："小友的狐妖灵宠倒是有些手段，不过这斩缘阵...可是用你妹妹的血养了三个月的。"
顾渊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起三天前，顾棠端着药碗去给杂役房送药时，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当时他以为是劈柴时不小心划的，原来竟是秦无忌派人下的手！
"哥？"顾棠在丹炉后唤了一声，声音发颤却努力放轻，"丹快成了。"
紫焰石的余温透过掌心传来，顾渊低头看向丹炉，十二星宿纹路的隐元丹正裹着淡紫火焰沉浮。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狠劲——隐元丹能屏蔽天道感应，但要在秦无忌破阵前护住妹妹，还得靠老药仙手札里那套反天道练气法。
"阿棠，把《九曜药经》第三页的黄纸笺给我。"他背对着光墙，手指在石案上敲出暗号般的节奏，"小狐狸，光墙还能撑多久？"
"嗷呜——"小狐狸的尾巴冒起几缕青烟，原本油亮的皮毛炸成毛球，"最多半柱香！"
顾棠捧着泛黄的纸笺跑过来，发梢沾着药泥："哥你要做什么？"
"做件能让青冥宗后悔八辈子的事。"顾渊接过纸笺，指腹抚过上面歪歪扭扭的批注——"反天道练气法，逆灵气而行，破天道而修，初境需引三息逆气入体"。
他抬头看向妹妹染着药渍的袖口，喉结动了动，"阿棠，你捂上耳朵，数到三百再睁眼。"
顾棠咬着嘴唇点头，指尖却悄悄勾住他的衣角。
秦无忌的追魂铃突然炸响。
顾渊能清晰听见引信插入地脉的闷响，整座药庐都在微微震颤。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手札记载的姿势盘坐，舌尖抵住上颚，将丹炉里翻涌的紫焰灵气逆着经脉引向丹田——正常练气士都是顺灵气而行，可这反天道法...要的就是与天道法则硬碰硬！
第一息逆气入体时，他疼得额角青筋暴起。
灵气像带刺的钢针，顺着任督二脉往骨髓里钻。
顾棠的抽噎声混着光墙碎裂的脆响钻进耳朵，他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阿棠还在看，顾渊，你不能怂。"
第二息逆气入体时，他听见体内传来"咔"的一声。
那是卡了三个月的练气八段瓶颈，在逆气冲击下寸寸崩裂。
丹田处原本零散的灵气突然凝成漩涡，连丹炉里的紫焰都被卷了进去，隐元丹上的星宿纹路亮得刺眼。
"师叔，光墙要破了！"陈浩的声音带着狂喜。
顾渊睁开眼，眼底泛着妖异的紫芒。
第三息逆气入体时，他终于摸到了那缕若有若无的"反"——不是对抗天道，而是...绕过天道法则的网。
就像老药仙手札里写的："天道要你顺，你便逆；天道要你藏，你便显。"
药庐外传来惊呼。
顾渊能感觉到，原本压在头顶的天道感应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自由的力量，像春风漫过荒原，又像暴雨冲刷山岩。
他站起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光墙——那道原本需要小狐狸全力维持的屏障，此刻竟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涟漪，连秦无忌的引信都被震得飞了出去。
"这不可能！"秦无忌的追魂铃掉在地上，他后退两步，玄色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你...你怎么可能在练气期就..."
顾渊活动了下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比以往快了三倍，却异常有力。
丹炉里的隐元丹"啪"地落在石案上，十二星宿纹路流转着星辉，而他的修为...己经稳稳落在练气九段巅峰！
"秦长老。"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追魂铃，指尖在铃口轻轻一弹，清越的响声惊飞了林子里的夜鸟，"我顾渊，从来都不是什么弃徒。"
小狐狸原本炸毛的尾巴慢慢垂下来，它歪着脑袋盯着顾渊，突然竖起耳朵——主人身周不知何时浮起一层淡紫色的光，像被揉碎的星子，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药庐外，秦无忌的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望着顾渊眼底的紫芒，终于想起了门中古籍里的记载："逆天道者出，星纹现，法则乱..."
而药庐内，顾棠松开捂住耳朵的手，望着哥哥发亮的背影，突然破涕为笑。
她踮脚捧起隐元丹，丹上的星辉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哥，丹成了。"
顾渊接过丹药，转头对她笑："阿棠，等会哥带你去吃灵米糖粥，加二十颗蜜枣。"
夜风卷着药香涌进来，吹得纸笺上的字迹沙沙作响。
小狐狸凑到顾渊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脚——它分明看见，那些淡紫色的光，正顺着主人的经脉，缓缓渗入丹田。
小狐狸的尾巴尖突然竖成了一把小扫帚，粉色的鼻尖皱成一团。
它前爪扒拉顾渊的裤脚，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呜咽——方才还像碎星般流转的紫光，此刻正顺着顾渊的指尖往空中钻，在药庐的竹梁下凝成细不可察的光丝，像蛛网般往屋顶的缝隙里钻。
“嗷呜！”它仰头咬住顾渊的衣角，往丹炉方向拽，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急色，“天道的网！在扯你的光！”
顾渊刚要摸它脑袋的手顿住。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突破时的热意，可此刻指尖的紫芒却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正一寸寸往药庐外渗。
他想起老药仙手札里夹着的残页，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法则线，批注是“逆法者显，必触天怒”。
“阿棠，把窗棂的青竹帘放下来。”他声音平稳，可指腹却在石案下掐出了月牙印。
顾棠立刻跑过去，竹帘“刷”地落下，遮住了月光。
顾渊闭目感知，果然，原本压在头顶的那层无形重量轻了几分——方才突破时引动的逆气，竟像一层薄纱，将他和天道法则的感应隔开了。
“小狐狸，这光丝能收吗？”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点了点小狐狸的额头。
小狐狸甩了甩耳朵，前爪按在他手腕上，皮毛泛起淡青色的微光——那是它操控幻术的征兆。
两股不同的灵力在接触的瞬间缠绕，顾渊突然睁大眼睛：“原来要借你的妖力？”
小狐狸重重“嗷”了一声，尾巴尖扫过他掌心的紫芒。
紫光像是被吸进了旋涡，眨眼间缩回顾渊体内，只在他丹田处留下一团温暖的光。
顾渊长舒一口气，抬头正对上顾棠担忧的眼神。
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别怕，哥的法子奏效了。”
“可方才秦长老的追魂铃...”顾棠攥着他的袖口，声音发颤，“他们会不会...又找来？”
顾渊的指节在石案上敲了敲。
石案下藏着老药仙留下的玉匣，里面是半块刻着“破厄”的丹方——这是他方才突破时突然想起的。
反天道练气法能屏蔽感应，但若是被人近身，再强的屏蔽也抵不过玄铁剑的锋芒。
他需要一颗能在关键时刻逆转灵气的丹药，就像...给天道法则扎根刺。
“阿棠，把玉匣里的赤焰草拿出来。”他转身走向丹炉，紫焰石的火舌舔着丹炉壁，“小狐狸，帮我看着门口，有动静就挠我脚心。”
小狐狸“嗖”地窜上梁上，圆眼睛滴溜溜转。
顾棠捧着赤焰草跑过来，草叶上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哥，这草好烫。”
“那是因为它要和逆气同炼。”顾渊接过草，指尖凝聚起一丝逆气——突破后他才发现，这股逆气竟能被他随意调动，像指挥自己的手指般灵活。
赤焰草遇逆气立刻发出“滋滋”声，原本火红的叶片褪成淡紫，连草茎里的汁液都泛着星光。
丹炉里的紫焰突然暴涨三寸。
顾渊瞳孔微缩——这是丹方起反应的征兆。
他迅速投入三枚隐元丹的残粒，又撒了把从青冥宗药园顺来的雪魄花。
药香在炉内翻涌，混合着逆气的清冽，竟比之前的灵菇火锅还勾人。
“成了！”顾渊低喝一声。
丹炉盖“砰”地弹起，一颗流转着紫金双色的丹药浮在半空，表面的纹路竟和他突破时眼底的星芒如出一辙。
他刚要伸手去接，小狐狸突然从梁上窜下来，爪子狠狠挠他的脚踝——那是他们约定的“危险逼近”暗号。
药庐外传来木料断裂的脆响。
陈浩的大嗓门混着玄铁剑的嗡鸣撞进来：“师叔说这破阵撑不过半柱香！顾渊，老子看你还往哪跑——”
顾渊的手指在丹药上轻轻一按，丹药瞬间没入他掌心的穴位。
他转头看向顾棠，眼神里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一片冷硬的光。
顾棠立刻退到丹炉后，攥紧了怀里的《九曜药经》。
小狐狸弓起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皮毛上的青色微光越来越亮。
“阿棠，数到三百。”顾渊摸向腰间的银针袋，斩天道木牌在胸口发烫，“这次...哥让他们有来无回。”
药庐的木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陈浩举着玄铁剑冲进来，身后跟着三个手持锁链的青冥宗杂役。
月光顺着破门灌进来，照见顾渊眼底跳动的紫芒——那是逆天道练气法的光，也是即将刺破黑夜的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