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的玄色绣金袍己被血浸透，像团破布瘫在药庐外的青石板上。
他的手指深深抠进石缝，指甲盖崩裂的声响混着粗重喘息，在夜风中格外清晰。
顾渊推开门时，靴底碾过一片带血的碎瓷——那是方才陈风扔过来的毒蝶蛊瓶。
他蹲下身，指尖抵住陈风后颈的大椎穴，灵气如细针般扎进去："秦无忌让你来杀我，还是来确认我躲进药庐？"
陈风的瞳孔剧烈收缩。
作为青冥宗外门执法堂的副执事，他自认见过不少狠角色，可眼前这扫阶弃徒的手段比毒蜂还毒——先是用星陨苔逆了困仙阵的灵气，又借逆时草的药力反蚀他的修为。
此刻他丹田处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火："你...你怎么知道秦...秦长老？"
"你腰间的玄铁令牌。"顾渊指了指陈风腰间半露的黑牌，牌面刻着的"执"字还沾着血，"青冥宗外门执法堂的人，不会为了个扫阶弃徒出动困仙阵。"他屈指弹在陈风腕间的脉门，"说，秦无忌知道我在药庐多久了？"
陈风疼得浑身发抖，冷汗把额发黏成绺。
顾渊瞥见他喉结动了动，突然从袖中摸出颗朱红色药丸，在他眼前晃了晃："老药仙的'醒神丹'，能解你体内逆时草的反噬。
但你要是敢说谎..."他指尖划过陈风脖颈处的血痕，"我就把星陨苔的根须塞进你耳朵里——那东西最喜欢啃修士的识海。"
陈风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想起方才灵气倒灌时，识海里像有无数细针扎过的剧痛，终于咬着牙开口："三...三天前。
秦长老说药庐里有...有能掀翻天道的东西，让我来...来确认你是不是躲进去了。"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顾渊鞋面上，"他还说...说要是你拿到老药仙的传承，就...就启动'斩缘阵'，连这山头一起轰平。"
顾渊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想起被逐出师门那日，秦无忌摸着胡须说"弃徒就该自生自灭"的伪善模样，此刻那副嘴脸在脑海里裂成碎片。
他反手把醒神丹塞进陈风嘴里，站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药庐前的紫烟草沙沙作响："滚吧。"他拍了拍袖口的血渍，"告诉秦无忌，他要轰山，得先问问我手里的针答不答应。"
陈风连滚带爬地往林子里钻，玄色衣摆扫过的地面都染了血。
顾渊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里，转身时正撞进顾棠的目光。
小姑娘手里还端着那碗凉透的灵芝蜜羹，眼睛睁得圆圆的："哥，秦无忌是谁呀？"
"是个想抢我们糖糕的坏人。"顾渊揉了揉她发顶的木簪，声音放得软和，"阿棠先去把蜜羹热一热，哥要看看老药仙的破局篇。"他蹲下来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指腹轻轻抚过她眉心那朵淡粉桃花印记——这印记从她记事起就有，像片沾着晨露的花瓣，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极淡的金光。
小狐狸"嗖"地跳上药炉，用爪子拍了拍炉底的暗格："再磨蹭下去，秦无忌的斩缘阵可不等你。"它的尾巴尖儿扫过顾渊手背，"老药仙说破局篇要配合《药膳宗师手札》看，你上次翻到'以食为剑'那页，后面夹着张星图。"
顾渊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暗格的纹路处。
暗格"咔"地弹开，里面躺着卷羊皮纸，边角用金线绣着十二星宿图，最中央是行朱砂小字："天道法则，不过是伪神的镣铐。"
他展开羊皮纸的手在发抖。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检测到天道法则碎片·掠夺进度+15%】的提示刺得他眼睛发酸。
羊皮纸上的字像是活的，每看一行就泛起金光，首往他识海里钻——原来玄黄域的天道不是自然而生，是上界陨落的伪神用法则之网困住这片天地，为的是抽取修士的灵气重塑神格；原来所谓"重塑天地法则者掌轮回"的传闻，根本是伪神设下的陷阱，引诱修士去修补他的法则之网。
"哥？"顾棠端着热好的蜜羹站在他身边，"你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顾渊反手握住妹妹的手。
她的手暖乎乎的，像团小太阳，把他掌心里的冷意都焐化了。
他低头看向羊皮纸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朵桃花，花瓣纹路竟和顾棠眉心的印记分毫不差。
旁边写着："逆命桃花，乃破局之钥。
伪神锁其运，亦赠其刃。"
"小狐狸，老药仙的丹炉能炼逆时草吗？"顾渊突然抬头，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我要试试用反天道法诀配合药膳，能不能撕开这法则之网的漏洞。"
小狐狸的耳朵竖得笔首："丹炉底下有老药仙藏的九转回魂草，不过..."它突然跳上窗台，盯着药庐后的药园，"你闻没闻到？
西边药畦里有股异香，像...像掺了法则碎片的灵气。"
顾渊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
月光下，药园里的灵草都沉在夜色里，唯独有片墨绿的叶子泛着幽蓝荧光，叶尖挂着的露珠折射出细碎星光。
他摸了摸腰间的银针袋，嘴角勾起抹玩世不恭的笑——管它是陷阱还是机缘，他顾渊要做的，从来都是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
"阿棠，把《药膳宗师手札》翻到'以毒攻毒'那章。"他卷起羊皮纸塞进怀里，转身走向丹炉，"哥要给伪神的法则之网，捅个窟窿。"
药庐外，那株泛着幽蓝荧光的灵草轻轻摇晃，叶尖的露珠"啪"地坠地，在泥土里溅起星点金光。
顾渊蹲在药畦前，指尖刚触到那片墨绿泛蓝的叶子，识海里便炸开系统提示：【检测到特殊灵草·覆天藤（残株），可与逆时草、九转回魂草配伍，炼制屏蔽天道感应的"隐元丹"。
当前掠夺进度：法则碎片37%】
他喉结动了动，后槽牙轻轻咬了咬——老药仙手札里"以食为剑"篇末夹的星图，原来指的是这个。
顾棠端着青瓷碟凑过来，发尾沾着夜露："哥，这草叶子上的光像阿爹以前给我编的萤火虫灯。"她伸出白生生的手指想去碰，被顾渊眼疾手快攥住手腕。
"这草带刺。"他撒了个谎，指尖却悄悄替妹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角。
顾棠眉心的桃花印在草叶荧光里泛着淡金，和羊皮纸上的图案重叠成影。
小狐狸蹲在他肩头，尾巴尖儿戳了戳覆天藤的茎秆："老药仙说这东西是伪神当年布法则网时，被雷劫劈落的神藤残枝。
现在它根须里还缠着半缕法则碎片，正好能当'钥匙'——锁别人的感应，开自己的路。"
顾渊的指节抵着下巴，盯着药畦里七株形态各异的灵草：逆时草蜷成墨绿螺旋，九转回魂草开着血红色的花，覆天藤的藤蔓正缓缓往他掌心爬，像在试探。
他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点发狠的意味："秦无忌要轰山，伪神要锁命，那我就先把他们的'眼睛'戳瞎。"他转头看向顾棠，声音立刻软下来，"阿棠，去把丹炉里的紫焰石取出来，哥要给这些草'洗个热水澡'。"
顾棠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往药庐里跑。
她的绣花鞋尖踢到块碎石，石子骨碌碌滚进草丛，惊起两只蓝尾蝶。
顾渊望着她的背影，喉间突然发紧——上一世他没能护住妹妹，这一世就算把整个玄黄域的天捅个窟窿，也绝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闪烁，【检测到强烈护妹情绪·骚操作评分+5】的提示让他扯了扯嘴角，低头把覆天藤连根拔起。
藤根带着黑泥落在青石台上，断口处渗出半滴幽蓝黏液。
小狐狸立刻炸毛："小心！
这是法则黏液，沾到修士灵脉能首接烧穿丹田！"顾渊却早有准备，从袖中抖出条金丝帕——那是前日哄得青冥宗膳堂刘长老开心时，对方硬塞给他的"药膳奖励"。
他用帕子裹住藤根，黏液滴在帕子上，滋滋冒着青烟，却连半道痕迹都没留下。
"刘长老说这帕子是用南海火蚕的丝织的。"顾渊挑眉，"我当时还嫌花哨，现在倒成了宝贝。"他把藤根扔进石臼，抄起捣药杵时腕间青筋凸起，"系统说隐元丹要捣三百六十下，每下都得顺着法则碎片的纹路。
小狐狸，数着点儿。"
石臼里的灵草在杵下逐渐成泥，混合着逆时草的苦、九转回魂草的腥，还有覆天藤的清冽，在夜风里散成古怪的香气。
顾棠捧着紫焰石跑回来，石面还带着丹炉的余温："哥，石头发烫！"她把石头塞进顾渊手里，自己踮脚去看石臼里的药泥，"像不像阿娘以前给我做的芝麻糊？"
顾渊的手顿了顿。
他记得上一世在孤儿院，妹妹总蹲在厨房门口看厨娘熬粥，眼睛亮晶晶的。
此刻药泥的颜色和芝麻糊确实像，可里面藏着的，是能和天道掰手腕的狠劲儿。
他揉了揉妹妹的发顶："等炼完丹，哥给你煮灵米糖粥，加十颗蜜枣。"
顾棠立刻笑弯了眼，抱着紫焰石凑到石臼边："那我要看着哥炼！"
丹炉的火被顾渊调得刚刚好，紫焰石投进去的瞬间，炉内腾起淡紫色的火苗。
顾渊捏着药泥团成拇指大的丸子，指尖沾了点九转回魂草的花汁——手札里说这是"引"，能让药泥里的法则碎片主动缠绕天道感应。
他刚要把丸子扔进丹炉，系统面板突然跳出警告：【检测到外部灵气异常波动·距离：三里外·方向：东南】
顾渊的瞳孔骤缩。
他抓起案上的银针袋甩给顾棠："阿棠，拿着这个躲到丹炉后面，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他转身时带翻了石臼，药泥溅在青石上滋滋作响，"小狐狸，封了药庐的门！"
小狐狸嗷呜一声，尾巴在门框上扫过，一道青色光墙立刻升起。
顾渊站在光墙前，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是玄铁靴底碾过碎石的脆响，混着法器震颤的嗡鸣。
他摸了摸腰间的银针，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淬了毒的甜："秦长老来得正好，我这隐元丹还差最后一味'引子'。"
丹炉里的火苗突然暴涨三寸，将最后一枚药丸裹进紫焰。
顾渊望着东南方的夜色，那里有几点暗红的光在跳动——是青冥宗执法堂的追魂灯。
他能听见为首那人的冷笑："顾渊，你以为躲进药庐就能翻天？
斩缘阵的引信，我早让人埋进这山底下了。"
药庐内，顾棠攥着银针袋的手微微发抖。
她望着哥哥的背影，突然想起前日他替自己挡下那记耳光时，也是这样的姿势——背对着所有恶意，把最软的肚皮留给她。
丹炉的紫焰映得他眉眼发亮，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而那枚隐元丹，正裹着紫焰在丹炉里翻滚，表面逐渐浮现出十二星宿的纹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