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撞得人耳膜生疼。
顾渊被气浪掀得向后踉跄三步，后背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喉间腥甜翻涌——却仍死死撑着双臂，指尖泛白地按在逐渐稀薄的光膜上。
方才那一下，他几乎能透过屏障看见暗红光球里翻涌的黑纹，像极了妹妹顾棠上次在他手背上画的小蛇，只不过那小蛇是粉色的，还吐着可爱的舌头。
“咳……”白昭的剑鸣声突然拔高。
顾渊抬头，正见她的青锋剑挑开三道锁链残片，发带被气流扯散，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她平时总束得整整齐齐的剑穗此刻歪在肩头，红绳上系着的小铜铃正叮铃作响，像极了上个月他偷摸塞给她的那串灵果干被发现时，她耳尖泛红的模样。
“顾渊！屏障在漏！”李梅的尖叫混着血腥味撞进耳朵。
顾渊这才发现光膜边缘不知何时爬满蛛网状裂痕，几缕黑血正顺着缝隙渗进来，落在他手背立刻灼出一串水泡。
他低头瞥了眼系统面板，【反派值-3000】的提示还在闪烁，耐久度却只剩7%——方才融合法则碎片几乎掏空了他这个月截胡秘境的所有积蓄。
“白长老的剑气被压制了。”苏九娘的声音突然从右侧传来。
顾渊侧头，正见她半蹲着护住秦灵，狐尾上焦黑的毛茬还在冒烟，却仍扬着下巴笑，“那竖瞳在吸收她的剑势，你瞧——”她抬爪尖点了点天空，巨手掌心的竖瞳正渗出金线，像无数根细针往白昭剑尖钻。
白昭的剑尖在发抖。
顾渊认得那是她强行催发剑心的征兆——上回苍梧山遭雷劫，她为护山门前辈也是这样，最后吐了半升血，躺了三天才醒。
他咬了咬后槽牙，识海里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目标对象（白昭）生命体征下降23%，触发【反派护短】隐藏任务，完成可额外获得50%反派值】。
“系统，兑换【反天道修炼法诀·初阶】。”他在识海低笑，指腹重重碾过储物袋里的桃花木发簪，“妹妹说今天要替她戴发簪，我可不能食言。”
金色流光从眉心窜出，顾渊周身突然腾起半透明的法则光雾。
他分明看见白昭的剑尖顿了顿，青锋剑嗡鸣着震颤，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接着！”他低喝一声，光雾中飞出几缕金纹，缠上白昭的手腕——那是法诀里的“同气连枝”，能将他的力量分润三成给指定对象。
白昭的眼尾突然发红。
她握剑的手紧了紧，原本被压制的剑气陡然暴涨三寸，青锋剑“铮”地劈开两根金线，在竖瞳表面划出半道血痕。
“顾渊！”她回头看他，汗水顺着下巴砸在剑鞘上，“你不要命了？这法诀反噬——”
“反噬？”顾渊扯了扯嘴角，指尖渗出的血珠滴在光膜上，竟将一道裂痕暂时粘合，“我可是反派，哪能让正派小姑娘独自拼命？”他故意拖长调子，余光却瞥见林峰抱着手臂站在角落，嘴角挂着冷笑。
“装什么英雄？”林峰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刺，“就凭你个扫阶弃徒也配接伪神一击？等光膜破了，第一个被吞的就是你——”
“林师兄！”柳青突然拽住他衣袖。
这梳着双螺髻的小丫头眼眶通红，手里攥着半块被捏扁的桂花糕——那是顾渊今早趁她不注意塞给她的，说打输了就拿这个哄李梅别哭。
“顾、顾师兄他都帮我们挡了三次攻击了……”
李梅躲在柳青身后，偷偷把怀里的养元丹塞给旁边的杂役弟子：“给顾师兄留着，等会儿他肯定要吃。”她声音发颤，却努力把脊背挺得笔首，像只炸毛的小奶猫。
顾渊望着她们，突然笑出了声。
光膜在他掌心发烫，可他却觉得从未这么清醒过——那些被伪神吞噬的魂魄在黑血里哭嚎，那些正道天骄的冷嘲热讽，那些他曾被踩在泥里的日子，此刻都成了火，在他丹田烧得噼啪作响。
“再加把劲！”他冲着白昭吼，法则光雾里的桃花虚影突然凝实几分，花瓣飘落处，黑血竟滋滋作响地蒸发。
白昭的剑势更猛了，青锋剑上跃动的金纹与他周身的光雾连成一片，像两条纠缠的龙，首往竖瞳里钻。
竖瞳终于慌了。
顾渊看见它表面的金线开始扭曲，巨手疯狂拍打着光膜，地面的裂痕里涌出更多黑血，却被桃花虚影挡在三尺外。
系统面板疯狂跳动：【反派值+2000】【骚操作评分SS，触发双倍奖励】【检测到天道锁链松动0.3%】——
“轰！”
一声清越的钟鸣突然穿透战场。
顾渊猛地抬头，正见远处天空浮起一片青碧色云纹，云纹中隐约能看见八卦盘的虚影——那是青冥宗大长老张云的镇宗法器“太初盘”的气息。
“顾小友！”风里飘来一道沉稳的男声，“且让老夫替你撑半柱香。”
顾渊望着那片青云，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转头看向白昭，后者也正望着天空，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
光膜在他们脚下重新焕发光彩，桃花虚影与青碧云纹在半空交缠，像两团火，烧得伪神残念的竖瞳不住收缩。
“妹妹，”他摸出发簪抵在唇边轻吻，“等打完这一架，哥哥带你去后山摘桃子，好不好？”当青碧云纹如潮水般漫过时，顾渊正咬着牙将最后一缕法则光雾渡入光膜。
张云长老那裹着太初盘特有的清冽灵气的声音冲进他的识海，他指尖因被黑血灼出的水泡破裂而形成的血珠突然凝固了——此刻，因为这熟悉的法器气息，连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顾小友，且让老夫撑半柱香的时间。”
这句话就像一根定海神针，让顾渊眼眶发热。
他想起三天前为青冥宗老饕首座熬灵茸粥时，那老头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渊这一手药膳，比我当年在极北冰原找到的千年寒参还让人舒服。”然而，在他被逐出师门的那天，老头偷偷往他的包袱里塞了半袋养魂丹。
此刻，太初盘的八卦在云层中转动，每一道纹路都泛着暖金色，就像首座多舀给他的那勺热汤。
“系统，打开药膳宗师记忆。”顾渊突然轻笑一声，左手迅速掐诀，与光膜断开了联系。
系统面板弹出的瞬间，关于灵草配伍、火候把控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是他在上次截胡万药谷秘境时获得的奖励，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玉药囊，手指掠过里面七叶莲、赤焰花、雪魄参的轮廓，这些都是他在为杂役弟子治伤时积攒下来的“私货”。
“白昭！”他大喊一声，右手己经掏出三株赤焰花放在掌心。
正与竖瞳金线纠缠的白昭，剑尖微微一顿，青锋剑上的金纹因他的呼喊而更加明亮。
她回头的瞬间，顾渊看到她眼尾的红痕——那是被金线灼伤后渗出的血珠，正顺着下颌滴在剑穗上，将剑穗染得更红了。
“接着！”顾渊甩了甩袖子，抖出一个玉瓷盏，里面漂浮着淡金色的药液，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着一股清甜的药香。
这是以雪魄参为引，赤焰花激发活力，七叶莲调和而成的“破妄汤”。
药膳记忆中明确记载：此汤可在短时间内破除法则压制，激发修士潜在的剑势。
白昭没有去接。
她盯着玉盏里翻腾的药液，突然笑了。
这是顾渊第一次看到她在战斗中露出这样的笑容——眼尾的红痕还未消退，嘴角却像春天初绽的桃花一样上扬。
她手腕一翻，青锋剑倒转剑柄，精准地挑起玉盏，一饮而尽。
“好苦。”她皱了皱眉，但话音未落，周身的剑气便如火山喷发一般。
顾渊看到她发间的碎发被剑气震得根根竖起，青锋剑上的金纹突然暴涨成一丈多长的光刃，就连伪神竖瞳中渗出的金线都被这股气势逼退了半寸。
“弱点在竖瞳中心的银斑！”顾渊的声音伴随着系统提示的蜂鸣声响起。
在调配药液时，系统突然弹出“伪神残念解析进度97%”的提示，最后3%的信息中清楚地标明，那团暗红光球的中心，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银色斑点——那是残念与天道锁链连接的锚点。
白昭的剑尖突然停住了。
她盯着竖瞳，瞳孔中映出那点银斑，就像一名剑修盯着猎物的咽喉。
顾渊看到她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这是她要使出杀招的征兆——上次在药庐为她疗伤时，她就是这样紧紧攥着他的手腕，说：“剑修的杀招，一生只能用三次。”
“青冥宗的人，退开！”张云的吼声震得云层都破碎了。
太初盘的八卦突然飞速旋转，形成一个光轮，将所有正道修士都护在其中，就连林峰也被柳青拽着踉跄后退。
顾渊趁机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桃花印记——这是他用反天道法诀临时布置的“同命阵”，能将他三成的生命力渡给白昭。
“顾渊你……”白昭转过头，眼尾的红痕因为惊讶而更加鲜艳。
“反派护短，天经地义。”顾渊痞笑着，但指尖的血却止不住地滴在阵纹上，“再说了……”他摸出怀里的桃花木发簪，放在掌心，“我还没给我妹妹戴上发簪呢，死不了。”
白昭的喉结动了动。
当她再次转过头时，青锋剑上的光刃己经变得更加实质化，就像一个有生命的活物，嗡嗡作响地指向竖瞳中的银斑。
伪神残念终于慌了，巨手疯狂地拍打着太初盘的光轮，黑血如暴雨般倾泻而下，但都被顾渊的桃花虚影挡在了三尺之外——那些花瓣此刻泛着诡异的粉色，每一片都沾满了他的血，就像妹妹顾棠画在他手背上的小蛇。
“去！”
白昭的断喝声比雷声还要响亮。
青锋剑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穿透竖瞳表面的黑纹，准确地刺进了银斑。
顾渊看到那团暗红光球剧烈地颤抖起来，金线像被火烧的蛛网一样纷纷断裂，黑血中的魂魄发出的哭嚎声突然停止了。
“吼——！”
伪神残念发出一声非人的怒吼，化作一道黑烟冲向天际。
顾渊望着那团黑烟消散的方向，突然弯下腰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青石板上，但他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系统面板疯狂地跳动着：“反派值 +10000”“骚操作评分SSS，触发三倍奖励”“天道锁链松动2%”——
“顾师兄！”
李梅的尖叫声伴随着脚步声传来。
她怀里的养元丹撒了一地，但她却顾不上这些，赶紧扶住顾渊的胳膊，眼泪滴在他染血的衣襟上：“你……你流了好多血……”
“没事。”顾渊摸了摸她的头顶，又看了看被柳青扶着的林峰——那小子此刻脸色苍白，盯着白昭手中还在嗡嗡作响的青锋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转过头，正好对上白昭的目光。
她的发带依然松散着，但剑穗却不知何时被她重新系好了，小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就像他偷偷塞给她的灵果干被发现时，她耳朵泛红的样子。
“暂时击退了。”白昭轻声说道，声音轻得就像一声叹息。
她用沾满血的手为顾渊擦去嘴角的血渍，“但天道锁链还在。”
顾渊望着她沾满血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将桃花木发簪塞进她的掌心：“替我保管好。等斩断锁链的那一天……”他歪着头笑了笑，“我要亲自给我妹妹戴上。”
白昭低头看着掌心中的发簪，然后抬头望向广场中央——那里有一块被黑血腐蚀的焦土，隐约可以看到地下埋着的锁链，泛着冰冷的银光。
她紧紧握住发簪，青锋剑在剑鞘中轻轻鸣响，仿佛在回应着某种约定。
“走。”她牵起顾渊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染血的衣袖传递过来，“去斩断它。”
顾渊任由她牵着向前走去。
风中飘来桃子的香甜气息，他突然想起妹妹顾棠昨天趴在他肩头说的话：“哥哥，等你打败大坏蛋，我们去摘最大最甜的桃子好不好？”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桃花印记，那里的血痕正在慢慢变淡，但皮肤下却透出一丝极浅的粉色——就像妹妹眉心那朵与天道法则同纹的桃花。
广场中央的焦土越来越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