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舔舐光罩的尖啸声里，顾渊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跳动，反派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2000点，足够换三炉顶级聚气丹的反派值，此刻正像被抽干的灵泉，顺着防护罩的蓝光汩汩流逝。
"顾哥哥......"李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姑娘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手腕里，"光罩在抖......"
他低头，看见少女眼尾泛着红，木簪上的桃花坠子随着她发颤的肩膀轻晃，像极了顾棠上次被他逗哭时，挂在眼角的泪珠子。
喉结动了动，顾渊屈指弹了下她额头："怕什么？
你顾哥哥我啊，最擅长的就是——"
话音被突然撕裂的静默截断。
原本缠在光罩上的黑雾猛地收缩，如被巨手攥住的墨团，"唰"地退到殿宇角落。
顾渊瞳孔微缩，这才发现黑雾退去的轨迹里，不知何时立着道白影。
那是个穿月白广袖的老者，白发束成道髻，腰间悬着块半透明玉牌，上面流转的纹路竟与顾棠眉心的桃花印有几分相似。
他站在原处，可整座宫殿的灵气都在朝他脚下汇拢，连苏九娘指尖跃动的狐火都暗了一瞬。
"擅闯守印殿，还敢启用反天道手段。"老者开口时，顾渊听见骨骼摩擦般的沙哑，"你们是第一个能撑过守印灵三轮攻击的小辈。"
苏九娘的狐火"腾"地窜高半尺，小剑般的火焰在她掌心凝成狐首形状："前辈是......"
"天道监察使。"老者扫了她一眼，狐火应声熄灭。
苏九娘踉跄半步，扶住顾渊肩膀时，他能摸到她掌心的冷汗。
李梅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顾渊却笑了。
他盯着老者腰间玉牌，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检测到伪神法则波动（相似度73%）】的提示——这老头，和妹妹眉心的印记，果然有关联。
"监察使前辈。"他故意拖长音调，像在市集上和卖灵果的老头砍价，"我们就是听说这殿里有能治我妹怪病的灵草，才摸进来的。
您看这......"
"治怪病？"老者突然笑了，可那笑意没到眼底，"你妹妹眉心的桃花印，是天道封印。"他抬手，指尖浮起道金纹，竟与顾棠眉心的印记完全重合，"而你们方才用的反天道防护罩......"
顾渊的后颈瞬间绷首。
系统在识海炸响警报，他却面上依然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甚至从储物袋里摸出颗烤灵薯，掰成两半塞给李梅："前辈这话说的，我们哪懂什么天道不天道的？
就是看那黑雾要吃人，慌不择路用了点小手段......"
"小手段？"老者的目光扫过光罩，"能挡住守印灵的神魂吞噬，这手段可不小。"他突然抬手，玉牌上的金纹化作锁链，"但既然来了，总得留下点东西。"
锁链破空的风声里，苏九娘突然拽住顾渊手腕。
他转头，正撞进她泛红的眼尾——这姑娘向来冷静，此刻眼底却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焦灼："他要抽你的神魂！"
顾渊的呼吸顿了顿。
系统面板疯狂闪烁，【建议立即撤退（剩余反派值327，不足以支撑防护罩二次启动）】的提示刺得他眼睛发疼。
可他望着李梅攥着烤灵薯的小手，又想起顾棠在药庐里捧着药膳粥，歪头问他"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模样，喉结滚动两下，反手握住苏九娘的手。
"前辈。"他把李梅往身后推了推，掌心悄悄按上腰间的淬毒短刃——这是白昭上次替他治伤时，塞给他的"防身小玩意儿"，"您说要考验，我们接了。
但得先说明白，考验内容是啥？"
老者的锁链悬在半空，金纹突然凝滞。
他上下打量顾渊，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玩意儿："想知道天道的秘密？
先过我这关。"
顾渊感觉有股热流从脚底窜起。
系统面板跳出新任务【接受天道考验（难度S）】，完成奖励里，"伪神法则碎片（完整）"几个字正泛着的金光。
他舔了舔后槽牙，把短刃重新别回腰间，冲老者挑了挑眉："成啊。
但我有个条件——"
"顾哥哥！"李梅突然拽他衣角，小姑娘的手指还沾着烤灵薯的甜香，"你、你别乱应......"
"放心。"他弯腰替她擦掉嘴角的薯渣，余光瞥见苏九娘正悄悄结狐族秘印，指尖在掌心划出"小心"二字，"你顾哥哥我啊，最擅长的就是——"
"——把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
话音未落，老者腰间的玉牌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顾渊眼前一花，原本站在三步外的老者，此刻竟近在咫尺，掌心的金纹正贴着他额头。
"考验，开始。"
老者的声音像闷在瓮里，顾渊感觉有千万根银针在识海扎动。
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余光却瞥见苏九娘的狐毛从耳后炸起，李梅的烤灵薯"啪"地掉在地上——在这金光里，连时间都变慢了。
系统面板最后一次闪烁，【检测到法则侵蚀（程度30%）】的提示后，彻底黑屏。
顾渊望着老者眼底翻涌的金纹，突然笑了——他早该想到的，所谓考验，哪有不流血的？
而他顾渊，从替妹妹顶罪被逐出师门那天起，就没怕过流血。
老者的金纹开始灼烧他的识海，顾渊却在剧痛中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想起药庐里顾棠捧着的桃花盏，想起苏九娘第一次吃他煮的灵菇火锅时，眼底闪过的那丝惊艳，想起白昭用剑气替他疗愈旧伤时，耳尖泛红的模样。
这些画面在识海里炸开，像团越烧越旺的火。
顾渊突然伸手，抓住老者按在他额头上的手腕。
"前辈。"他的声音因为疼痛发颤，却带着股说不出的笃定，"您说这是考验......"
"那我，接招了。"
老者的瞳孔猛地收缩。
下一刻，整座守印殿的金纹突然倒转。
金纹倒转的刹那，顾渊腕骨几乎要被老者捏碎。
识海里的银针突然变作烧红的铁钎，每一根都在往他魂魄深处钻。
他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砸在青灰色道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可他扣住老者手腕的手指，却越收越紧。
“顾渊！”苏九娘的狐尾不受控地从裙摆下窜出，九条火色狐毛炸成伞状，试图用狐族最凶戾的“焚天焰”撕开金纹。
但那金光像张无形的网，狐火才窜起半尺就被压成星火，落在她手背烫出红痕。
她咬着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的焦灼几乎要烧穿眼眶。
李梅早忘了害怕。
她扑过去拽老者的广袖，却像撞在无形屏障上，整个人被弹得踉跄后退。
小姑娘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却顾不上疼，哭着去扒顾渊腰间的储物袋：“哥哥的伤药！哥哥的伤药在哪……”
秦灵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
苗疆少女的银饰在金光里泛着冷光，她盯着老者腰间玉牌上流转的纹路，指尖快速结着蛊师秘印：“别动！这是天道法则的‘锁魂链’，硬扯只会让压制更紧。”她腕间的蛊笛轻颤，十二只金蚕从笛孔爬出，顺着地面游向老者脚边——那是她用十年心血养的“破妄蚕”，专克法则类术法。
顾渊听不见她们的动静。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识海的灼烧，和系统重启时“叮”的一声轻响。
【检测到伪神法则同源波动（相似度92%）】
【激活隐藏功能：印记共鸣（需消耗剩余反派值327）】
【是否融合？】
他咬着牙笑了。
327点反派值，够换十颗洗髓丹的，此刻却要拿来赌命。
可当他想起顾棠在药庐里，总爱把桃花簪插在他发间，说“哥哥戴花最好看”；想起白昭替他疗愈旧伤时，剑气拂过皮肤的温度比春风还软；想起苏九娘第一次吃他煮的灵菇火锅，冷艳的脸上染了层薄红……这些画面在识海里炸开，变成一把火，烧穿了所有犹豫。
“融合。”他在心里默念。
老者的金纹突然剧烈震颤。
顾渊感觉有股温热的力量从丹田升起，顺着血脉往识海涌——那是顾棠眉心桃花印的力量，此刻正顺着他与妹妹的血脉联系，跨越千里药庐，铺天盖地涌来。
金纹与桃花印的纹路在识海交缠，像两条蛇在撕咬，又像两簇火在融合。
“你……”老者的瞳孔骤缩，玉牌上的金纹竟开始扭曲，“你体内有……”
“有我妹妹的命。”顾渊喘着气，额角的汗滴在金纹上，溅起细小的光花，“她的命，我护定了。”
他突然抬手，食指抵住老者眉心。
这动作荒唐得像孩童耍剑，可老者却像被雷劈中，整个人踉跄后退三步。
顾渊能清晰感觉到，那道金纹正顺着他的指尖被抽离识海，化作细碎的光粒，融入他掌心——那是系统说的“伪神法则碎片”，此刻正一颗接一颗，往他识海最深处钻。
苏九娘的狐火突然重新腾起。
这次的火焰是少见的青金色，带着狐族血脉最原始的狂暴，“唰”地劈开老者的法则屏障。
李梅终于摸到顾渊的储物袋，倒出一把止血散就往他额角按，手忙脚乱得把药粉撒了他半张脸。
秦灵的破妄蚕爬到老者脚边，金蚕的触须刚碰到他鞋尖，玉牌上的金纹就“嗤”地冒出青烟。
老者退到殿柱旁，广袖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
他盯着顾渊掌心流转的光粒，又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玉牌，突然笑出了声：“有意思，真有意思。你这小娃娃，竟能把天道的考验，变成法则的馈赠。”
顾渊靠在苏九娘身上喘气。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多了团温热的光，每跳动一下，就有暖流顺着血脉滋养全身。
系统面板重新亮起，【天道考验（S级）完成】的提示下，“伪神法则碎片（完整）”几个字正泛着炫目的金光。
“这是《逆天真解》。”老者抛来块黑色玉简，玉简表面的裂痕里渗出星光，“记载着如何重塑被伪神篡改的天道法则。你妹妹的桃花印……”他顿了顿，目光突然柔和下来，“是打开上界的钥匙。”
顾渊接住玉简。
指尖触到玉简的瞬间，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顾棠眉心的桃花印化作星图，白昭的剑刺穿伪神的胸膛，苏九娘的狐火焚尽法则之网……他攥紧玉简，喉结动了动：“前辈……”
“叫我守印人吧。”老者摆摆手，转身走向殿后暗门。
他的背影突然变得佝偻，像株被岁月压弯的老松，“这秘境的灵气要散了。带着你的小友，从东边偏殿出去。记住——”他侧过脸，眼中的金纹己经淡得像晨雾，“上界的伪神，最怕的不是天才，是……”
“是不要命的疯子。”顾渊笑了，把李梅的手塞进苏九娘掌心，又冲秦灵比了个“跟上”的手势。
他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那里装着《逆天真解》，装着法则碎片，装着所有他要护的人。
守印人的笑声混着殿外灵气崩解的轰鸣。
顾渊带着三人往东边偏殿跑，身后传来老者最后的话：“下一次见面，希望你能带着你妹妹……”
话音被一声闷响截断。
顾渊回头，就见守印殿的穹顶开始往下掉碎石，金纹组成的光网正在消散。
苏九娘拽着李梅的手跑在最前，秦灵的蛊笛在她唇边，正用苗语哼着驱邪的调子。
风灌进他的道袍，顾渊摸了摸胸口的玉简，突然觉得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
前面就是偏殿的石门。
门后是未知的险途，是更凶的敌人，是上界伪神的阴谋。
可他望着身侧三个身影——一个红着眼眶却努力跑在最前的小姑娘，一个狐尾扫开碎石的女帝，一个正用银饰挑开石门机关的苗疆蛊师——突然笑出了声。
他顾渊啊，最擅长的，从来都是把绝路，走成通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