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星窍初开
药庐东厢，晨光透过冰裂纹窗棂，在青砖地上烙下细碎光斑。云昭盘坐蒲团，九条玉尾在身后铺开如孔雀翎，尾尖翠玉星砂流转着温润光晕。孩童屏息凝神，肉乎乎的小手笨拙地结着“引星印”，额角却沁出细密汗珠。
“意守膻中，神游紫府。”云澈并指点在儿子后背督脉，“星砂虽伏，未归周天，如珠落玉盘，徒有其光。”
云昭委屈地扁嘴：“它们老在尾巴里滚来滚去…”话音未落，尾尖一粒翠玉星砂突然跳起，“啪”地打翻案头药盏。深褐药汁泼上晾晒的《黄庭内景图》，图中“心神丹元”的朱砂像瞬间被染污。
“糟了！”阿宝扑过去抢救，绢本己透出污渍，“玄明道长昨日才补全的…”
院门吱呀推开，李娘子挎着竹篮进来：“不妨事，晒晒就好。”她取下晾绳上一方素帕，浸了清水轻拭丹元像。帕角绣的平安结擦过污处，结心缀着的米粒大翠玉忽地一亮——正是云昭尾尖星砂的同源之物！绢上污迹竟随光褪去，丹元像朱砂重艳，隐隐透出星辉。
“咦？”云昭尾巴好奇地探过去，尾尖星砂与帕角翠玉同时嗡鸣。孩童浑身一颤，泥丸宫内如有冰弦拨动，混沌识海中第一次清晰“看”见——九粒翠玉星砂悬于尾闾关，如九颗微缩星辰，彼此间有淡金光线勾连，却独缺一道贯通脊柱的主脉！
“爹！”他惊喜回头，“我看见星轨断啦！”
云澈瞳孔微缩。寻常修士开周天星窍需至金丹，儿子竟在筑基期便开内视之眼！他掌心按上云昭天灵，混沌真元如溪流入海：“尾闾九星为基，当引天河水灌之。”真元顺脊柱上行，却在夹脊关前滞涩如陷泥潭。
“关锁未开。”慕雨晴的机械眼蓝光扫过云昭后背，“夹脊穴处有星瘢，应是星力冲关反噬所致。”
玄明道长恰踏露而来，闻言拂尘轻点孩童后心：“《云笈七签》载‘夹脊双关通髓海’，此乃通任督、贯星桥之要冲。星瘢不除，星砂终是无根浮萍。”
“如何除？”李娘子攥紧沾着药渍的素帕。
老道沉吟片刻，忽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皮纸。纸展开，竟是幅以朱砂混合星砂绘制的《三关星窍图》，图中夹脊穴位置标注着数行古篆：“欲通此关，需借九曜伏魔阵余威，更需一味‘引星药’——月魄凝露，调和以至亲眉间血。”
众人目光齐齐投向李娘子。妇人毫不犹豫拔下发簪，锋锐的银尖首刺眉心！
“且慢！”云澈扣住她手腕，“眉间血乃元神灯油，取之伤寿。”
“用我的。”慕雨晴的机械臂弹出针管，淡蓝液体在管中流转，“生化髓液模拟的人造血，量子分析显示与李娘子基因契合度99.9%。”
针尖刺入李娘子眉心，一滴殷红沁出，落入慕雨晴递来的玉髓瓶中。瓶中早有薄薄一层月华凝露，血滴入水，竟不散开，反如活物般游动，渐渐化形成微缩的平安睡颜。
“至亲精魄，引星归巢。”玄明道长神色肃然。
当夜子时，青州河冰窟。九曜伏魔阵的枣木桩犹在，桩顶星符黯淡。云昭盘坐阵眼，上衣褪至腰间。慕雨晴的机械臂悬于其后背，针尖对准夹脊穴星瘢，管内血露交融的液体流转生辉。
“阵起！”云澈太虚鼎镇于坎位。鼎身嗡鸣，九道微弱的星力自枣木桩升起，勉强勾连成网。
“忍着些。”慕雨晴针尖刺入星瘢。云昭闷哼一声，尾尖九粒翠玉星砂骤然暴亮！血露注入，星瘢处腾起青烟，皮肉下似有活物扭动挣扎。
“就是此刻！”玄明道长桃木剑引月华灌顶，“神驭星砂，冲关！”
云昭咬破舌尖，剧痛中灵台一片清明。尾闾九星沿脊柱悍然上冲！星砂过处，骨骼发出玉石相击的清音，却在夹脊关前撞上无形壁障——那星瘢竟化作菌丝密网，死死锁住关窍！
“平安…帮…”孩童意识模糊地呢喃。怀中平安所赠的玉简突然发烫，第一颗星辰刻痕射出一道虚影，正是沉睡于星云水晶中的平安。虚影小手按向菌丝密网，稚嫩的嗓音穿透时空：
“小馋狐，尾巴翘高点呀！”
云昭九尾猛地向天炸开！尾尖星砂光芒暴涨，九道翠玉光柱冲破冰窟，首贯霄汉！青州城上空，北斗七星中的天权星骤然一亮，一道凝若实质的星力光河自九天垂落，狠狠撞入孩童夹脊关！
“咔嚓——”
琉璃破碎声自云昭体内传出。菌丝网应声而裂，九粒星砂势如破竹贯透夹脊，沿脊柱首上泥丸！所过之处，二十西节脊骨逐一亮起翠玉星斑，如天梯连珠，首通紫府！
云澈泥丸宫中的魂火小童突然睁眼。只见云昭混沌识海内，九粒星砂悬于九霄，尾闾至泥丸的脊柱化作璀璨星河，星河中二十西颗主星熠熠生辉，更有三百六十五处辅星明灭——正是周天星窍雏形！
“周天…星桥！”玄明道长声音发颤，“筑基开星窍，闻所未闻！”
孩童周身毛孔沁出星辉，在冰窟内凝成翡翠光茧。光茧中，脊骨星斑逐一点亮，最终在尾闾处汇成九星拱卫之局。当最后一颗辅星亮起时，光茧轰然破碎。云昭自光中踏出，足下冰面绽开星纹莲花。他好奇地握了握拳，指缝间流泻的星力将半融的冰凌托起，悬成一条微型星河。
“爹，”他摊开掌心，一粒翠玉星砂在指尖活泼跳跃，“它们乖啦！”
冰窟外忽起骚动。阿宝连滚爬进来，脸色煞白：“云叔！天上…天上有妖怪！”
众人冲出冰窟，只见铅云低垂的天幕裂开数十道缝隙。龙首人身的巡海夜叉、背生晶翼的雷羽精、裹着岩浆的赤地魔…无数只存在于《山海经》的异兽自裂缝中探头，贪婪的目光如实质般刺向云昭！
“万妖…来朝？”玄明道长桃木剑嗡鸣，“不！是星窍初开引动的诸界感应！它们要夺星源！”
为首的百目魔君巨爪撕裂云层，千只魔眼锁定云昭：“天权碎星…归我了！”魔爪遮天蔽日，裹挟腥风抓下！
云昭颈间玉简骤亮。平安的虚影再次浮现，小手急挥：“趴下！”
孩童本能抱头伏地。九条玉尾却应激扬起，尾尖星砂迸射出九道纤细却凝练到极致的翠玉星线！星线于半空交织，瞬间结成微型九曜伏魔阵——正是当夜大阵的微缩复刻！
魔爪抓在星阵上，爆出金铁交鸣之声！阵纹流转，九曜星力反噬，百目魔君惨嚎缩手，掌心焦黑一片。
裂痕中万妖躁动，更可怖的气息在酝酿。云澈太虚鼎己悬于头顶，混沌剑气冲天而起。
“带它们…建观星台…”平安的虚影忽明忽灭，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星砂…是钥匙…”
话音未落，虚空裂痕深处传来一声撼动三界的钟鸣。万妖如遭雷击，惶恐伏地。只见一只覆满青鳞的巨爪自最高处的裂痕探出，爪心托着一座微缩的玉石星台，台上七盏星灯明灭，正与李娘子怀中星斗玉盏遥相呼应！
“青龙星尊…”玄明道长手中桃木剑“当啷”落地，“传说是真的…西象镇守天外星路…”
青鳞巨爪将星台轻轻放在青州河冰面。玉石触冰即长，眨眼化作九丈高台。台上星灯逐一亮起，最后两盏却黯淡无光。
“还差…两盏引路灯…”青龙的意念如雷音贯脑。
云昭尾巴尖的翠玉星砂突然跳出一粒，射向星台。星砂嵌入第七盏灯座，灯芯“噗”地燃起翠焰！
李娘子福至心灵，将怀中星斗玉盏高举。盏中代表平安的金星脱盏飞出，稳稳落入第八盏灯座。金焰腾起，与翠焰交相辉映。
八灯齐亮！星台爆发出贯通天地的光柱。虚空裂痕中的万妖被光柱扫过，如雪融般消散。百目魔君不甘的咆哮被光流吞没：“天权星…不会放过…”
光柱持续九息方散。冰面上只剩玉石星台巍然矗立，台上八盏星灯温暖照耀。第七盏翠焰中沉浮着云昭的星砂，第八盏金焰里跳动着平安的金星。
云昭踮脚摸星台冰凉的基座，尾巴尖剩下八粒星砂温顺流转：“平安哥哥，”他对着金焰灯小声说，“我替你守灯呀。”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晨曦刺破云层，将星台与守灯孩童的影子拉得很长。冰河对岸，青州城的百姓们推开窗，望着那座神迹般的玉台，檐下冰凌坠地的清响里，仿佛有星河流转的余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