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残灯守一
青州城的晨雾混着药香，云澈斜倚在断墙边，左腿空腔缠着浸透符水的麻布。玄明道长以朱砂在布面勾勒北斗星图，口中念诵：“《云笈七签》有载，燃髓为灯乃逆天续命法，道友这三魂七魄...”
“劳道长挂怀。”云澈捻起半块饴糖放入口中——是李娘子用菌斑褪尽的麦芽熬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时，丹田菌丝骤然绞痛，背脊梵天星图裂痕渗出青髓。
“爹的尸狗魄在漏！”云昭的九尾缠住父亲腰腹。孩童指尖凝出翡翠骨针，针尾却连着菌丝：“菌菌说...要替爹补魂。”
“滚出去！”慕雨晴的机械臂弹出电磁钳绞断菌丝。量子脑投射出《黄庭经》虚影：“肝神龙烟字含明，肺神皓华字虚成...夫君默诵五脏神咒！”
云澈闭目存想。泥丸宫中，被菌丝蛀蚀的元神本萎靡蜷缩，此刻忽有青光自残缺腿骨升起。那光凝成盏青铜灯，灯焰里坐着个梳总角的小童虚影——正是他七岁初入道时的模样。
“原来燃的是尸狗魄。”小童仰头承接灯油，“《登真隐诀》云，尸狗主惊觉，燃之可守神庭...”青髓灯油滴入元神天灵，蛀洞菌丝遇光退散三分。
药铺学徒阿宝端着陶瓮跑来：“云大夫！王寡妇挖出她家祖传的...的...”瓮中菌丝裹着半截腿骨，骨上刻着“青城山玉虚观”的云篆。
“是玄素真人的坐化骨！”玄明道长桃木剑挑开菌丝，“《真诰》载，真人当年为镇旱魃自断左腿...”符剑点在腿骨刻文，篆字浮空拼出《坐忘论》残篇：“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
云澈残缺腿骨突然发烫。阿宝惊叫：“骨...骨头在长！”只见空腔处肉芽蠕动，菌丝混着青光凝成半截玉质腿骨——正是玄素真人当年所遗道骨！
“道友竟承了玄素道统？”玄明稽首惊叹，“此乃尸解仙的借骨代形法！”桃木剑引动北斗星力灌入新骨，玉骨表面浮现《内观经》：“守虚无，谓之道...”
菌胎尖啸震碎陶瓮。青州河突然倒流，河底浮出三百具青铜棺：“爹接了别人的腿，菌菌也要换骨！”棺盖炸裂，每具棺中都躺着云澈幼弟的腐尸，尸身左腿皆被齐根斩断！
“阿弟...”云澈新生的玉腿剧颤。梵天星图裹住腐尸，青光却遭菌丝反噬。慕雨晴的机械臂拆成零件飞向河面：“昭儿！用《度人经》安魂！”
云昭脚踏禹步，九尾在河面布下九宫阵。孩童每踏罡步，翡翠骨纹便亮起一宫：“说经十遍，枯骨更生...”腐尸随咒文坐起，断腿处却伸出菌丝触手，首刺云澈新生的玉骨！
“痴儿看好了！”玄明咬破舌尖喷出血符。精血在虚空凝成三尸神形——上尸彭踞踞坐云澈头顶噬其慧光，中尸彭踬在腹中啃食脏腑，下尸彭蹻正附在新腿玉骨上！
“原来菌胎是爹的下尸虫！”云昭的断尾卷起河沙。沙粒混着青髓凝成斩尸剑：“《悟真篇》云，杀尽三尸道可期...”
剑锋斩向下尸彭蹻的刹那，云澈玉腿突然踢飞法剑：“不可！此虫与你阿弟魂魄相缠！”腐尸群趁机扑来，菌丝触手扎进玉骨裂缝。
“啊！”云澈痛呼中，七岁小童的元神灯焰暴涨。灯油泼在玉骨裂缝间，竟凝成《清静经》文字：“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
菌丝遇经文化作青烟。腐尸们突然停步，三百张溃烂的脸转向青城山方向：“哥哥...腿疼...”
“玄素真人当年断腿处，”玄明幡然醒悟，“埋着镇旱魃的《道德经》石函！”桃木剑引动云澈新生玉骨，骨中射出青光首贯西北。
青城山巅轰然剧震。玉虚观遗址中飞出半卷竹简，简上《道德经》第西十五章：“大成若缺，其用不弊...”青光裹着竹简没入云澈玉腿，腿骨表面菌丝尽褪，露出温润玉光。
“大成若缺...”云澈抚着残腿苦笑。尸狗魄所化灯焰小童忽从眉心跃出，抱着玉腿轻吹：“形残神全，可近道矣。”吹息过处，腿骨裂缝间生出一枝青莲。
菌胎在河底发出不甘厉啸。腐尸群沉入淤泥，青铜棺盖上浮现血箴：
**“残灯守一，
三尸未斩。
待得月满时，
换骨再战！”**
暮色中，阿宝背着药篓走近：“云大夫，俺拿菌斑麦子试酿了酒...”陶碗里酒液混浊，云澈接过一饮而尽。苦辣穿喉时，玉腿青莲摇曳生香。
“好酒。”他揉着云昭发顶，“明日教你画三尸神镇符。”晚霞染红废墟，李娘子抱着小平安哼起道情，婴孩腕间星灯随歌声明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