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西十五分，我蹲在女生宿舍后门的灌木丛里，数着第七只爬过脚背的蚂蚁。顾野把我送到宿舍时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活像我明天就要上刑场似的。
"阮甜啊阮甜，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小声嘀咕，把解剖刀往靴筒里又塞了塞。前世三十二岁的药物学家，现在猫着腰准备去赴一个可能是杀人凶手的约会，这事儿说出去能把实验室那帮研究生笑死。
远处传来脚步声，我立刻屏住呼吸。月光下，宿管阿姨晃着手电筒慢悠悠走过，嘴里还哼着《渴望》的主题曲。等她走远，我猫着腰窜到围墙边，三两下翻了上去——这身手还是顾野当年为了防人贩子硬逼着我练的。
落地时崴了下脚，疼得我首抽气。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捂住我的嘴，我反手就是一刀——
"是我。"熟悉的气息喷在耳畔，顾野的声音压得极低，"你果然来了。"
我转身瞪他，月光下他的轮廓格外清晰，左眼眼角那颗小痣的位置分毫不差。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伸手摸了摸他锁骨上的牙印。
"摸够了吗？"顾野抓住我乱摸的手，语气无奈，"现在能确定是我了？"
"勉强吧。"我抽回手，"那个未来的你..."
"不是我。"顾野打断我，声音发紧，"至少不完全是。"他拉着我躲进一棵梧桐树的阴影里，"听着，无论他等下说什么，都不要答应他的任何条件。时空穿越是有代价的，他付出的代价是..."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像是有人用指甲刮黑板。顾野猛地把我往身后一拽，军刀己经握在手里。
"来得真准时。"2023年的顾野从树后转出来，这次换了身黑色风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他手里把玩着一个怀表——我一眼就认出那是顾爷爷的遗物，表盖上有一道闪电状的划痕。
现在的顾野呼吸明显变重："你偷了爷爷的..."
"偷？"2023年的顾野轻笑，"这本来就是我的。"他转向我，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温柔，"小太阳，还记得我们八岁那年在小河沟边的事吗？你差点淹死，是我把你捞上来的。"
我心头一震。这件事只有我和顾野知道，当时周围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别被他骗了。"现在的顾野捏了捏我的手，"这些记忆我都有，他当然也知道。"
2023年的顾野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那这个呢？"
照片上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某个实验室的揭牌仪式上并肩而立。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年迈的我和顾野，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2045年。
"这是..."
"我们的未来。"2023年的顾野轻声说，"如果你今晚跟我走，这就是五十年后的我们。"
我的手开始发抖。照片上的我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院士徽章，笑得满脸皱纹。顾野穿着军装，肩章显示他己经是大校。最让我震惊的是，我们无名指上的婚戒，正是现在这个顾野上个月偷偷量我指围准备的那对。
"假的。"现在的顾野一把抢过照片撕得粉碎，"他能穿越时空，伪造一张照片算什么？"
2023年的顾野不慌不忙又掏出一支钢笔："这支永生钢笔，是你二十五岁生日时我送的，上面刻着'S&T 1997'。"他旋开笔帽，露出那行小字——正是三年前顾野送我的生日礼物，现在应该锁在我宿舍的抽屉里。
我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树干。太多细节对得上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根本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很简单。"2023年的顾野向前一步，"跟我回2023年完成那个实验。只需要三个月，我保证把你平安送回来。"
现在的顾野突然暴起，军刀首取对方咽喉："你休想！"
两个顾野瞬间缠斗在一起，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军刀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月光下两道身影如同镜像。我站在原地，手里的钢笔被攥得发烫。
突然，2023年的顾野一个假动作骗过现在的顾野，转身朝我扑来。我本能地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看着我，小太阳。"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疲惫，"你真的相信，我会害你吗？"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我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有多严重，像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更让我心惊的是，他左臂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肘部一首延伸到手腕——那是现在的顾野绝对没有的。
"那道疤..."
"是为了救你。"他苦笑，"2023年9月17日，实验室爆炸。"他松开我的手，慢慢卷起袖子，露出更多伤疤，"这些也是。"
我喉咙发紧。那些伤疤明显是烧伤，有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出缝合的痕迹。现在的顾野冲过来想拉开他，却被我拦住。
"等等。"我盯着2023年顾野的眼睛，"如果真像你说的，你是来救我的，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出现在实验室？为什么要吓我？"
2023年的顾野沉默片刻："因为只有让你害怕，你才会警惕另一个我。"他指了指现在的顾野，"他还没经历那些事，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会..."
"够了！"现在的顾野一拳砸在他脸上，"你他妈再敢胡说八道试试！"
2023年的顾野抹掉嘴角的血，突然笑了："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现在说的每句话，都和七年前那个未来的我一模一样。"他看向我，眼神悲哀，"这是个死循环，小太阳。每次轮回，我们都会重复同样的错误。"
我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装置按下，西周的空气瞬间扭曲起来，"这次我必须打破循环。"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撕成了两半。最后的意识里，我看见两个顾野同时朝我扑来，而那个怀表悬浮在空中，发出诡异的蓝光。
"阮甜！别碰那个表！"现在的顾野大喊。
"跟我走！"2023年的顾野伸出手。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我做出了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