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最先闻到的是消毒水混着铁锈的味道。天花板上的LED灯管亮得刺眼，左边传来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这场景熟悉得让我心脏骤停——前世临死前，我躺的那间实验室也有这么一盏灯。
"醒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我猛地转头，差点扭伤脖子。2023年的顾野坐在病床边，白大褂底下露出军装领子，左臂的伤疤被袖子遮住了一半。他手里拿着那个诡异的怀表，表盖己经打开，里面的齿轮结构暴露在空气中，正在缓慢旋转。
"这是哪？"我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下意识去摸靴筒里的解剖刀——空的。
"军区医院地下三层。"顾野合上怀表，"别找了，你的刀在抽屉里。"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放心，要杀你的话，你在昏迷时己经死了一百次了。"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除了有点发麻外没什么异常。床头柜上放着我的手机，时间显示是2023年9月16日晚上8点23分。我呼吸一滞——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距离前世我死亡的时刻只剩不到48小时。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前世养成的职业本能开始自动分析现状：病房门是特制的防爆门，墙角有监控摄像头，顾野的军衔标志显示他是上校，比正常晋升速度快了至少五年。
顾野突然伸手拨开我额前的碎发，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我浑身僵硬。他的指尖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为了救你。"他指向病房角落的一个保险柜，"那里有能改变一切的药剂，但需要你的虹膜和指纹解锁。"
我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笑了："编，继续编。"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前世确实是项目负责人，但这一世我才二十一岁，哪来的权限解锁2023年的保险柜？"
顾野的表情变了，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他低头摆弄那个怀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聪明...小太阳。"
这个称呼让我心头一颤。现在的顾野偶尔会叫我"阮阮"，但"小太阳"这个称呼永远停留在我们十六岁之前。我仔细观察他的侧脸，发现他眼角己经长出细纹，鬓角也有了几根白发，看起来至少有三十五岁。
"你到底多大？"我脱口而出。
"三十西。"他苦笑，"比你记忆中老了十岁。"
我攥紧被单，脑子飞速运转。如果他是从2033年穿越回来的，为什么要把我带到2023年？除非..."我不是你那个时间线的阮甜，对吗？"
顾野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你怎么..."
"猜的。"我指了指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痕迹，"你有戴婚戒的习惯，但现在摘了。而且..."我深吸一口气，"你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爱人，倒像在看...一个珍贵的实验品。"
病房陷入死寂。顾野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起身走到保险柜前，输入了一串密码。柜门打开时，我看到了整整齐齐排列的十几支药剂，淡蓝色的液体在玻璃管中微微晃动。
"NT-357，你前世研发的最后一种药物。"他取出一支对着灯光看了看，"能重组人类DNA，理论上可以治愈任何疾病。"他转头看我，眼神炽热，"但缺少最关键的一种酶，只有你知道怎么合成。"
我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前世临死前，我确实在笔记本上写过这个构想，但从未进行过实验。除非..."你们用我的记忆做了数据提取？"
顾野的表情证实了我的猜测。我胃里一阵翻腾，突然明白前世那场"意外"的真相——他们需要我的大脑，活体状态下最新鲜的脑组织。
"所以现在是要完成当年没做完的事？"我强忍着恶心问道，"杀我第二次？"
"不！"顾野几乎是扑到床前，双手撑在我两侧，"这次不一样！我有怀表，我们可以回到任何时间点..."他的声音突然卡住，脸色变得惨白。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怀表，发现表盘上的指针正在疯狂逆转，玻璃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顾野手忙脚乱地按着表侧面的按钮，但毫无作用。
"该死！时空悖论..."他猛地看向我，"你做了什么？"
我一头雾水："我连碰都没碰过那玩意儿！"
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整个病房的灯光开始闪烁。顾野咒骂一声，抓起我的手就往门口冲："快走！时空锚点要崩溃了！"
走廊里警报声大作，红色的应急灯把一切都染上血色。我们刚跑出十几米，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冲击波把我们掀翻在地。我回头看去，只见原来的病房己经变成一团扭曲的光影，像是有人把空间撕开了一个口子。
"那是..."
"时空裂缝。"顾野拽着我爬起来，"怀表失控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我们得找到1995年的我，只有两个时空的怀表合在一起才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把他狠狠撞在墙上。我惊恐地发现，那是另一个更年轻的顾野，看起来二十五六岁，手里握着一把军刀。
"放开她！"年轻的顾野怒吼，刀尖抵在2023年顾野的咽喉。
我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不同年龄的顾野扭打在一起，突然注意到一个可怕的细节——他们左臂上的月牙疤位置完全一致，连弯曲的弧度都分毫不差。这不是什么冒牌货，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只是来自不同的时间点。
走廊尽头又传来脚步声。我转头看去，差点尖叫出声——又一个顾野跑了过来，这次穿着白大褂，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他手里也拿着一个怀表，但款式略有不同。
"阮甜！"他朝我大喊，"到我这边来！"
我站在原地，感觉天旋地转。三个顾野，三个时间点，每个人都声称要救我。最可怕的是，我竟然能认出他们之间的细微差别：二十五岁的顾野右手无名指有伤疤，三十岁的顾野左耳后有一颗痣，三十西岁的顾野笑起来时眼角皱纹特别深...
"都给我住手！"我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奇迹般地，三个顾野同时停住了。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们中间，伸手："把怀表都给我。"
2023年的顾野最先反应过来："不行！你不知道怎么用..."
"我当然不知道！"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怀表，"但我知道怎么毁掉它。"我举起怀表作势要往地上砸，"现在，有人要告诉我真相吗？"
三个顾野的表情如出一辙的惊恐。最终，三十岁的那个叹了口气："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说吧。"他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怀表，"这个还能维持二十分钟的时空屏障。"
我们躲进一间废弃的实验室。关上门后，三个顾野默契地站成三角形把我围在中间，像是生怕我突然消失似的。
"从哪开始说呢..."三十岁的顾野揉了揉太阳穴，"简单来说，我们陷入了一个时空闭环。2023年9月18会死亡，而每个时间线的我都会试图穿越回去救你，但每次都会导致新的分支..."
二十五岁的顾野接话："就像莫比乌斯环，无限循环但没有出路。"
我看向最年长的顾野："所以你才说要'打破循环'？"
他点点头，眼神疲惫："我试过二十七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有时候是你死了，有时候是我死了，最惨的一次是我们两个卡在时空裂缝里..."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如果你们都是不同时间线的顾野，那1995年和我在一起的顾野呢？"
三人同时沉默。最后是二十五岁的顾野轻声说："他正在变成我们。"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我终于明白了顾野近期反常的原因——他正在同时接收多个时间线的记忆，性格不可避免地发生混乱。
"有解决办法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三十西岁的顾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药剂，正是保险柜里那种蓝色液体："用这个重置时空坐标，但需要你的DNA样本和..."
他的话没能说完。实验室的门突然被炸开，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冲了进来。我一眼就认出了领头人手上的蛇形纹身——和周建军的一模一样。
"终于凑齐了。"领头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三个时间节点的顾野，加上原始时间线的阮甜，足够老板完成实验了。"
三个顾野瞬间把我护在中间。我握紧手中的怀表，突然注意到表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当所有时间线收束，唯一的出路是毁灭。"
在枪声响起的前一秒，我做出了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