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皎皎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抓住了一个关键数字：“你说九千罪剑？”
她记得很清楚，在寒雾弥漫的剑池中。
凌寒霄那清冷淡漠的声音。
曾经亲口承认过他罪剑的数量。
——六千！
这，足足差了三成！
而且罪剑数量代表实力来说，也是足足削弱了大半！
这数值也差的太多了吧！
是看似算无遗策，运筹帷幄的九幽君消息有误，还是……？
凌寒霄不屑！也不会骗自己！
【剑主没有骗你！】
碎砚焦急！碎砚愤怒！
碎砚哭唧唧！
【九幽君……也没骗你！】
九幽君低笑出声，抿了一口茶水：“三年前，青云山巅，他碎了三千罪剑，硬撼九天雷劫，你……”
傩面下的目光首刺皎皎。
“不是在现场亲眼目睹么？”
“你不知道么？”
你不知道么几字轻飘飘的落下，尾音甚至还带着九幽君惯常的戏谑笑意。
却像重锤一样。
毫无预兆的狠狠砸在皎皎的心口。
将小姑娘的一颗心砸的西分五裂。
皎皎只觉得识海震荡，眼前瞬间发黑。
方才因激动而染上双颊的绯红血色，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
只余下一片骇人的惨白。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牙齿磕碰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我……”
她当然记得那一刻。
腥风凝滞，血雨结帘。
白衣青年隔断腥风血雨后，紧随而来的是九天雷蛇狂舞。
无数惨白雷光即将吞噬自己的刹那。
空中骤然浮现出无数柄形态各异。
却都缠绕着浓重煞气与罪孽的灵剑虚影！
那些灵剑甫一出现，却如同脆弱的花朵一般。
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寸寸碎裂，化作漫天萤火虫似的光点。
硬生生在雷劫之下撑开了一方薄如蝉翼。
摇摇欲坠的屏障！
她在屏障里惊骇欲绝，眼泪止不住的掉。
反反复复的想这是什么鬼地方。
凌寒霄浮现破碎的灵剑。
她回想时只以为是某种玄奥莫测。
类似万剑归宗之类的剑宗顶级剑诀。
是凌寒霄深不可测修为的冰山一角。
却从未想到……
原来，却是他如同沧溟淬成血渊一般。
那每一柄碎裂的剑影，竟是他如同将沧溟淬炼成血渊剑一般。
千年来一点一滴斩杀妖魔、化凡历劫，淬炼出的识海罪剑！
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皎皎下意识的揪紧了衣襟。
她脸颊憋得通红，拼命地喘息着，却感觉空气稀薄得如让她呼吸都困难。
酸涩和愧疚汹涌而上，堵得她几乎窒息。
九幽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声音刻薄；
“他不长嘴，你自然不知道。”
他放下茶盏，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的声响像是敲碎了皎皎的噩梦。
“也不能怪你。”
皎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咕咕的哽咽声。
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挣扎着浮出水面，好不容易才从紧窒的喉间挤出破碎的声音
“不，不是……”
我……
她记得凌寒霄的冷淡孤绝，记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却不知道，在初遇她的那一刻，他便己无声无息地破碎了三千罪剑！
“你不要……这么说他……”
“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呀。
对了……皎皎揪住衣襟，低低的咳嗽了起来。
像是剑池里偶尔传出的，如同薄冰轻裂的声音。
瞬间明白了了。
他为什么会说啊……
说了，就好像他付出了什么，需要她偿还一样……
便像是要她亏欠，要她背负。
他那样的人，向来最不屑于用这种事情来博取同情，或是……束缚人心……
皎皎眼前浮现出他清冷如远山寒玉的眉目，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九哥，在反复试探中积攒出了些许微末的勇气。
终于有了依仗和试探的底气，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试探着在他的世界探入自己的触角。
也许他永远都是她只能仰望、却永远无法触及的云端高岭之花。
【皎皎子】
皎皎心中询问碎砚。
九幽君说的是真的吗？！三千罪剑……是真的吗？！
【剑主不想束缚你！】
【你是自由的！】
【皎皎子！你不要听他的！你不欠剑主什么！】
【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皎皎低低咳嗽两声。
胸腔里翻涌的酸涩与痛楚稍稍平复。
是的，我喜欢他，本就是源于我自己的心动。
爱若执炬迎风。
纯粹而炽热的。
与亏欠、与恩情、与任何其他都无关。
不过是初见时的刹那心动。
九幽君不再看她，指尖重新点过铺在案几上的巨大东海舆图，灵光闪烁间，在上面精准地标注下一处处代表不同势力的标记。
“现在，听好了。”
“他不肯教你，我来教你。”
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能学多少……”九幽君似乎有些迟疑，到底心软的叹了口气：“时间长，我们慢慢来。”
皎皎哽咽着擦了擦脸。
“人人都想在东海分块肉，可谁都不敢先下嘴，怕烫了舌头。”九幽君声音带着冷嘲。
“霓裳首接离开东海漩涡，在玄天仙宗高调宣布闭关？你真以为她是爱凌寒霄爱到卑微如尘？为了一个凌夫人的虚名争风吃醋？甚至不慎到被方既晓那小子暗算？”
“导致自己重伤，不但无法为凌寒霄疗伤，甚至无力在凌寒霄重伤闭关时力挽狂澜——”
“最后更以闭关之名，彻底抽身？”
“她与凌寒霄千年挚友，其中心机手段……”
皎皎顺着他那根仿佛能点破迷雾的手指看去，目光落在舆图上代表玄天仙宗的位置。
方既晓陡然将珍贵无比的蛟珠相赠，凌寒霄又曾暗示霓裳与方既晓有私下交易……
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想起方既晓那双总是带着意味深长笑意的眼睛。
方既晓似乎也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而且他不在蜃楼忙着夺权内斗，蜃楼只怕也会闹出不少事情。
“这是东海沧澜阁——巧不巧，和沧溟都有一个沧字。”九幽君的指尖滑向舆图另一处。
皎皎听着他刻意放缓的语调，心中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她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向九幽君那张似笑非笑的傩面。
“听说……”九幽君漫不经心的开口：“寒霄十二岁时，第一次执剑染血，便是从沧溟行宫那不见天日的炼狱里，救出了一个奄奄一息，被剜了鳍耳，强劈开足的小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