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霍然抬头，霓裳耳后被剜去鳍耳的伤疤。
九幽君这个似乎随口道来的消息。
却像一把钥匙，骤然打开了尘封千年的岁月之门。
“镜花水月……”九幽君的指尖又点向舆图上几处极其隐秘的标记：“蜃楼不出，镜花水月隐匿，太素仙阙与琅嬛书阁……护花盟？不过是这西家推出来试探深浅，搅动浑水的第一条出头鱼罢了…”
那舆图上，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光点如同无数只贪婪的眼睛。
又似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更交织成一张精心编织、笼罩了整个东海的巨大阴谋蛛网。
看得皎皎头皮阵阵发麻，心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沉闷得喘不过气。
她努力的理清思绪，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们因为怕凌寒霄？”皎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干涩。
“是，也不是。”九幽君摇头，声音里带着一种苍老的漠然；“怕自己做了鹬蚌相争中的那只鹬，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藏在暗处的渔翁！这就是人心，亘古不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的护花盟，不正是这出戏里最显眼的那只‘鹬’么？更何况，这里面，鹬和渔翁可不止一只。”
“毕竟谁也不知道，到底别人的手上到底有多大的力气，藏着怎么样的网……”
“你最初看到的网是护花，是深情，是复仇，可这一网下去，想捞的，全是利益。侯凤泊的网想困住他父亲，我的网想捞点好处，而凌寒霄……”
九幽君嗤笑了一声；“他？他只有想让你看见的东西。”
而他自己不想让你看见的东西，即便是竭尽全力，也看不见一点。
好在……傩面微笑。
九幽君：有我帮他！
“这世上最值钱的是感情，最不值钱的也是感情。”
识海中，碎砚的活字钉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拼成一只挠头的机器猫。
【九幽君教学时间！】
【皎皎陛下我头疼！】
碎砚本能地排斥着九幽君那冰冷算计、将一切量化为利益的权谋论调。
却只敢在皎皎的识海里默默嘀咕。
不敢出声打断这位喜怒无常的九幽赌坊老板教学。
皎皎低声回道；“我想要学……”
喜欢一个人，也想要拥有能够理解他所处世界。
洞悉他身边暗流的能力。
至少不能完全拖后腿！
“侯凤泊。”皎皎皱眉，目光再次投向舆图上那个代表护花盟的小光点：“他也是鹬吗？”
“他？”九幽君嗤笑：“他顶多算是个举着根破鱼竿站在岸边瞎嚷嚷，自以为是能当渔翁的……蠢货罢了。”
“倒是他父亲……”
九幽君话锋一转，指尖在舆图上快速游走，灵光随之流转，勾勒出无形的连线。
“他父亲对他是真不错。”他指尖落在代表昏海侯府的战场标识上：“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惜啊可惜，他爹，也不是很会当爹……”
他微微一顿，目光却若有所思的缓缓落在了皎皎身上，仿佛在透过她审视着什么。
皎皎被他这带着某种慈爱审视意味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忍不住小声咕哝道：“……你很会当爹吗？”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这问题问得实在突兀又冒犯。
【……】
碎砚似乎也都被自家主人这胆大包天的吐槽给震住了。
“当然！”九幽君声音悠闲，带着异常笃定的傲慢：“我会是最好的爹！”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
罕见的去除了戏谑的笑意。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在陈述一个天地至理。
皎皎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别想当我爹啊！
“看看，青冥楼那个老不死的，想借护花盟这把刀，牵扯玄天仙宗的注意力，好浑水摸鱼，谋取他觊觎己久的某样东西。”
皎皎看着他的神色，没有打断问青冥老祖想要什么。
“合欢宗新生代混入其中，图谋的是夺回泠冰清留下的媚骨朱砂和那株至关重要的合欢祖树，以此奠定自己真传的地位。”
“他那所谓的护花盟里，除了昔日被凌寒霄镇压的仇敌，连黑沙山薛齐的属下和血月神教的传人都混了进来，想趁机报复裴惊鸿当年挑灭道统之仇。”
皎皎想起九幽君刚才在九幽赌坊里。
方萱珠协助孔烙暗杀方双林的留影石画面。
这么说来，也是在暗示黑沙山早己渗透其中？
这位黑沙山的大小姐，倒也算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琅嬛书阁。”灵光点向一处书卷标记，“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儒剑文载道那缕残魂中蕴藏的禁忌知识；至于太素仙阙——。”
“他们顾忌着镜花水月西奇门，不敢轻易抛头露面。只敢在幕后推波助澜。”
皎皎：重点，要考！
耳朵竖起来！
她马上指挥碎砚：“快把这舆图截图下来！我们回去慢慢研究！”
活字钉光速拼成了一个Prtsc的字符。
“浮光掠影皆入画，键锁乾坤定此帧！”
九幽君看见她的动作，并未多言。
顺手圈出几个名字：“这些人，表面喊着救圣女，拆穿真面目的口号，不过是找个最正义的由头，逼出凌寒霄的软肋！。”
“将那位被凌寒霄藏得严严实实的凌夫人，彻底逼到天下人面前！”
皎皎听到凌夫人，顿时心中紧张，不由多看了几眼九幽君。
“毕竟。”九幽君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恶意的愉悦；“强制爱、囚禁女修这种事情一旦被坐实，再被有心人——比如我传扬开来，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他仿佛在期待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对那位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玄天剑尊而言，实在是不好看，不是么？。”
皎皎：……你说冰清玉洁的口气好怪哦！泠冰清给你一拳！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觉得，强制爱几个字九幽君说的意味深长，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愉悦乐子人感。
这种事情何止是不好看！
只要不是不知道什么叫报警妖妖灵的奇葩小说。
这种男主放在任何地方，都得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侯凤泊眼里的狂热，并非是因为感情。
更多的因为被父亲镇压多年，而对权势的病态渴望。
她看着眼前这张由九幽君亲手展开的舆图。
仿佛凝聚了东海所有杀机与陷阱。
虽然知道凌寒霄千年从无败绩。。
但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势力。
环环相扣的危局。
茫然与无力感还是悄然爬上了她的心头。
下意识的开口。
“那……我能做什么……？”
九幽君没有首接回答，手指随意指着桌上的茶具。
皎皎会意，乖巧的拎起茶壶，准备给他倒茶。
说久了口渴嘛！这点我还是懂的！
给导师端茶送水一下我还是很能屈能伸的！
九幽君手指一顿，没好气的狠狠戳了一下皎皎额头。
一粒荔枝精准的弹过皎皎额头。
“笨蛋。”九幽君收回手，慢悠悠收回弹回来的荔枝；“看好了。这茶盏，是玄天仙宗。”
他手指一叩。
茶杯里的水气腾出，瞬间凝结成一只晶莹剔透的冰杯。
“这茶壶，是护花盟。”
“茶叶，是各方野心。”
“现在这热水一冲……茶水即成。”
“你不想让这滚烫的热水冲烂了这茶盏，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