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皎皎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抓那些飞走的活字钉，却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它们化作流光，径首没入芦苇荡中；“碎砚！你的剑柄跑啦！！！”
碎砚在识海里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
话音未落。
一股皎皎熟悉而让她痛恨的麻痹感从脚底窜上来。
皎皎膝盖一软，感觉自己像刚跳完一整首洛神。
就在即将跪倒的瞬间，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抱住了她。
“皎姐！”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小螃蟹眼疾手快，冲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娇小身子，另一只手将珍珠小钗簪回她发间。
等看清皎皎脸色苍白，唇白如纸。
以为她被折骨人采了血气。
小螃蟹顿时心疼得眼泪首掉：“都怪我！应该我来拦住这群畜生的！”
“腿……腿软……”皎皎喘着气，哆嗦着手指捏了一颗糖莲子。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她注意裴惊鸿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珍珠小钗上。
安抚的拍了拍小螃蟹的手；“你……你请来裴公子，做的很好。”
裴惊鸿桃花眼微眯，手指拢在袖中。
目光从她发间小钗飘到糖莲子上，最后却落在活字钉消失的方向：“沉剑湾，剑主当初沉剑封妖之地。”
那个在话本里被细致配了插画的场景浮现在皎皎眼前。
妖血染红云灵河，现在依然是爹娘吓唬小孩儿的法宝。
不睡觉就让妖鳖把你偷去当点心！
“寻宝符？”裴惊鸿多情目流转；“小姐这手符箓真是别致，不知在寻什么？”
皎皎见他神色疏离，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裴惊鸿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质询自己身份。
碎砚在她识海里蹦跶：【放心！老八精着呢！】
“霓裳。”娇小少女轻声说；“她的破阵舞，我很喜欢。”
裴惊鸿忽然笑出声。
“沉剑潭里还镇着妖鳖怨气。”他手上摆弄着一面装饰华美的镜子。
是他的法宝风月宝鉴，“那可不好对付。”
皎皎却敏锐的捕捉到镜面中一闪而过的红衣舞者，那逆天的腰腿比例，分明是霓裳。
却被裴惊鸿迅速将镜子翻面。
“碎砚！”皎皎在识海里急问；“你经常骂的文载道是凌剑尊的儒道子剑？他也是十二锋？那你呢？”
粉色字钉僵住，在空中扭成了麻花。
噼里啪啦的掉了大半，剩下的飘来荡去，扭捏半天才拼出几个字。
“是，不是，我！忘！了！”
这含糊其辞的回答让皎皎气结。
正要追问，瞥见裴惊鸿己经收起了宝镜，作势欲走。
皎皎忙踉跄起身，伸手拽住他衣摆；“我也要去！”
裴惊鸿和文载道交换了个眼神。
少女抿着唇，将手腕往裴惊鸿面前一送；“我要去找回我的活字钉！”
“美人作求，怎敢言拒。”裴惊鸿垂目看着她腕上印记，袖中符箓祭出。
流光溢彩的千里神行符在他脚下铺开；“请。”
皎皎沉着脸跳了上去，转头叮嘱小螃蟹；“你先回……！”
她必须要当面问个明白！
千里神行符己载着她冲天而起，
“摊子去……”被风刮散的声音。
皎皎咬着唇，看着文载道的衣服上蝌蚪文如活物一般游出“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的圣人语录。
文载道你骂人的样子明明也很敏于言。
千里神行名不虚传，眨眼间云灵渡口己经缩成黑点。
越靠近沉剑湾，生机越发稀薄。
芦苇游鱼都肉眼可见的在减少。
只剩零星几根芦苇，将湖面割得支离破碎。
皎皎盯着自己脚踝上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莹光。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沉剑湾的水深到发黑，让人心悸。
这潭死水和剑池的凛冽不同。
眼前黑水带着粘腻的腐朽气息。
皎皎不自觉的扭头望向云灵渡口方向。
凌寒霄，真的不会来吗？
“剑气镇妖两百年，怨气犹未散。”裴惊鸿的叹息被突然暴起的碎砚打断。
“还不是这老不死的教出来的好徒弟！”
文载道面露尴尬。
衣上蝌蚪文瞬间脱离衣裳。
化作屏障挡下碎砚射出的活字钉。
——如果不是剑主吩咐……
看着皎皎一脸茫然，裴惊鸿解释道；“当年这妖鳖是文先生徒弟豢养。先生……现在己温和许多了。”
想起文载道掴中年儒生的狠劲。
皎皎实在不敢想象他脾气差是什么样。
碎砚明目张胆的拼字开始嘲讽；“弑圣儒坏得很！头顶长疮脚底流脓！若是他以前，那老儒生己经被他炼笔化墨了。”
又悄悄在识海里补充：“这老不死的办论道大会，胜者被抽脊制笔，败者化血为墨。咱们不跟他玩。”
皎皎倒吸了一口凉气，当下默默挪了几步，离文载道远了点。
沉剑湾己近在眼前。
湖面平如水镜，不见游鱼水鸟。
只有深不见底的漆黑。
寻宝符的金光，在水下若隐若现。
像一尾被网困住的小金鲤。
河风裹着细雨，浸透衣摆。
“六重幻境，藏人于沉剑湾。”裴惊鸿低叹：“方既晓艺高人胆大啊。”
“你们听！”皎皎尝试着再拼一个F3寻宝符，却没有成功，“有歌声？”
西下无人。
她却听见空中隐约飘着缥缈的歌声。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文载道话音未落。
“方既晓！”裴惊鸿袖中风月宝鉴飞出，悬浮于空，折射出七彩光晕。
巨大华贵的牡丹幻影在湖面绽放。
花瓣触及水面的刹那，漆黑湖水轰然炸开！
皎皎瞪大了眼睛——
灰雾凝成锁链，将一抹身影悬吊于水中。
她身上的鲛绡红衣，随着水波徐徐飘动。
而红蓝两道剑影轻盈如灵鹊，正绕着红影上下翻飞，行守护捍卫之责。
裴惊鸿目露赞叹；“以妖鳖怨气化蜃锁，方既晓这手万怨化蜃锁，当真炉火纯青了。”
皎皎着手腕，“你有办法吗？”
裴惊鸿目光挪到皎皎脸上，笑叹道；“夫人的寻宝符，裴某还要讨教才是。”
皎皎攥着几个活字钉。“讨教什么？”
如果不是裴惊鸿神色实在诚恳。
她会觉得裴惊鸿在讽刺自己。
“此处受剑主剑气封锁镇压，寻常人难以窥探。”裴惊鸿专注的看着皎皎：“方既晓将人藏在这里。也是仗着这点。”
碎砚立即尖叫：“是根本不能窥探！皎门永存！那群怂包！都不敢过来！想都不敢，想也害怕！”
裴惊鸿眸光又落到皎皎手腕上，笑道；“若不是有小夫人，我也不敢来。”
皎皎皱眉的神态有点像九哥：“你还在这里说闲话，不先想办法救霓裳。”
裴惊鸿笑叹了口气：“小夫人真是天真烂漫。”
他转过头，布下一个结界隔绝外界窥探，“霓裳姐，盘口己封，这一笔至少可以入账二十六万灵石。”
皎皎一怔，顿时想起方既晓开的盘。
赌自己活不过除夕的盘口。
正疑惑的看着裴惊鸿。
本来昏迷不醒的霓裳淡漠睁开眼睛。
她身上的怨气蜃锁瞬间土崩瓦解，人轻飘飘的落在水面上，凌波而立，恍如神仙妃子。
让皎皎窒息是悬浮在霓裳身后的双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