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软禁的小院里,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偶尔掠过的风声。昭阳坐在简陋的床榻边沿,借着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光芒,终于开始处理自己受伤的左脚。
那双绣着雪莲花的湖蓝色缎鞋,被她随意地扔在地上,仿佛是什么污秽之物。
脚底板上,三个被毒针刺出的伤口己经不再流血,但在雪莲粉末的作用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乌青色,周围的皮肤红肿着,依旧传来阵阵麻痒和刺痛。曼陀罗的毒性虽然被暂时压制,但并未完全清除。
昭阳深吸一口气,从头上拔下一根磨得尖锐的银簪。她将银簪在灯火上燎烤消毒,然后,咬紧牙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着其中一个最深的针孔探去。
冰冷的银簪刺入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昭阳额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的手却稳得很,没有一丝颤抖。
她需要把可能残留在里面的针尖或者更深的毒素清理出来。
就在她用银簪小心探寻、清理伤口时,无意中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她眉头微蹙,忍着痛,用簪尖轻轻一挑。
一枚细如牛毛、几乎与皮肉融为一体的……断针尖,被她挑了出来!
针尖极细,通体乌黑,显然淬过剧毒。
昭阳的眼神冷了下来。看来,这三根针不仅仅是淬了曼陀罗那么简单,很可能还用了更阴损的手段,想要让断针留在她体内,持续不断地释放毒素。
她忍着恶心和疼痛,继续清理另外两个针孔。如她所料,另外两个伤口里,也各挑出了一枚同样的断针尖。
处理完伤口,她再次敷上雪莲粉末,用干净的布条简单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她己经疼出了一身冷汗,脸色也更加苍白。
她拿起那三枚被她挑出的、淬毒的断针尖,放在油灯下仔细观察。
灯光下,她发现在每一枚几乎细不可见的针尾处,都用一种极其精巧的工艺,刻着一个极小的、几乎需要放大才能看清的字——
“宁”。
昭宁的“宁”。
昭阳的心,像是被这三枚淬毒的针尖,又狠狠地扎了一下。
真的是她……
昭宁,我的好妹妹。你到底是真的想让我信你,还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
她捏着那三枚毒针,指尖微微颤抖。良久,她才将针小心收好,然后重新拿起那张从鞋垫夹层里取出的、写着血字的油纸。
“镜像归位日,黑水城钥现。信我,姐。”
这十二个字,她己经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昭宁的笔迹,她认得。但这字里行间透出的诡异和矛盾,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真的“相信”。
她想起了在道观里学习《西域毒经》时,看到过的一些关于特殊药水和显影技术的记载。有些密信,并非只有一层内容。
会不会……这张油纸,也有隐藏的信息?
她看着自己手指上刚才清理伤口时不小心沾染的、还带着乌紫毒性的血液,心中一动。
她再次将手指上的毒血,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油纸背面空白的地方。
这一次,她涂抹得更加仔细,也更加专注。
血液缓缓渗透进油纸的纤维。
片刻之后,在血字的背面,原本空白的地方,竟然真的开始浮现出新的、颜色更深的字迹!
那字迹,依旧是昭宁的!但笔画似乎更加仓促、更加凌乱,仿佛是在极度恐惧和慌乱的情况下写下的!
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
“祭台非替身,速逃!”
“黑水城钥在沈墨处。”
昭阳的呼吸猛地一窒!
祭台非替身?!
这和刘公公说的“镜像祭品是替身”完全相反!如果祭品不是替身,那是什么?!
速逃!
黑水城钥在沈墨处……
这个信息倒是和之前的隐晦线索对上了。“沈墨”这个名字,再次出现!而且首接与“黑水城钥”联系在了一起!
这第二层密信,语气急促,充满了警告和恐惧,似乎更像是真话?
可如果是真话,那第一层“信我,姐”又是什么意思?是昭宁故意写下迷惑别人的?还是……这两层信息本身就是矛盾的?
更让昭阳心惊的是,在这两行血字的角落里,用极其潦草的笔画,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的……地图轮廓!那轮廓的指向,似乎是……西北方向?黑水城,是在西北吗?
昭阳拿着这张薄薄的、却承载了太多秘密和矛盾信息的油纸,只觉得头痛欲裂。
昭宁,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你到底是敌是友?
沈墨是谁?
黑水城又在哪里?
钥匙……到底是什么钥匙?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危险。无处不在的危险。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真相。
她必须……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