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临产那晚,十八号楼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凌晨三点的走廊灯光下,林菲菲正在往急救包里塞防火布缝制的婴儿服,灰蓝短发凌乱地支棱着,后腰的紫藤花纹在真丝睡裙下若隐若现。
"羊水破了?"她对着手机皱眉,紫罗兰指甲在布料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我们马上到。"
我抓起车钥匙时,栗栗和棠棠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亚麻色和栗色的辫子睡得乱七八糟。两个小姑娘抱着防火布玩偶,迷迷糊糊地仰着脸:"菲菲妈妈,苏老师要生小宝宝了吗?"
"回去睡觉。"林菲菲弯腰亲了亲她们的额头,"明天带你们去医院。"
电梯里,她突然攥住我的手腕,葡萄藤顶针硌得我生疼:"才三十二周。"
产科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小凡的红发像一团蔫了的火,在长椅上不安地晃动。周老师拄着拐杖来回踱步,老上海表在腕间滴答作响。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护士进进出出,带出一阵阵消毒水的气味。
"早产儿需要保暖。"林菲菲突然站起来,从包里掏出那件靛青色的婴儿服,"这个内衬有防火纤维。"
护士接过衣服时愣了一下:"这针脚...是手工缝的?"
"每一针都消过毒。"林菲菲的紫罗兰指甲轻点领口,"这里特意加了软纱。"
黎明时分,手术室终于传来啼哭。护士抱着襁褓出来时,小凡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那个小得惊人的婴儿裹在靛青色襁褓里,像颗还没熟透的葡萄。
"女孩,西斤三两。"护士笑着说,"衣服很合身。"
林菲菲突然转身走向窗边,灰蓝短发垂下来遮住侧脸。我跟着过去,发现她正用葡萄藤顶针抵着掌心,紫水晶在晨光中闪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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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儿需要在保温箱里住两周。我们带着双胞胎去探望时,苏荷正坐在特护病房的窗前缝东西。向日葵顶针在她指间闪烁,防火布碎片在膝上摊开,隐约能看出是一只小老虎的轮廓。
"菲菲姐。"她抬头微笑,眼下带着产后的青黑,"我想给暖暖做个伴。"
保温箱里的小家伙比昨天红润了些,靛青色襁褓衬得她像朵未开的花苞。栗栗踮脚数着监护仪的数字,棠棠则把鼻子贴在玻璃上:"她好小啊,比我的老虎还小。"
林菲菲从包里取出一个防火布缝的葡萄挂饰,紫罗兰指甲轻点保温箱:"挂在里面,能安抚情绪。"
小凡的红发终于恢复了活力,少年正笨拙地给女儿换尿布:"暖暖,这是干妈送你的第一件礼物。"
周老师突然清了清嗓子,从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布包:"按老规矩,孩子要戴这个长命锁。"
银锁上刻着紫藤花纹,链子却是防火布编织的——一看就是林菲菲的手艺。老人枯瘦的手指轻抚过婴儿的脸颊,老上海表在腕间轻轻晃动:"苦尽甘来,生生不息。"
回去的出租车上,林菲菲一首望着窗外。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她灰蓝短发上跳跃。我握住她的手,发现葡萄藤顶针不见了。
"留给暖暖了。"她轻声解释,"紫水晶能安神。"
双胞胎在后座叽叽喳喳讨论要送什么礼物给妹妹。栗栗想送自己画的画,棠棠坚持要缝一个小枕头。等红灯时,司机突然指着路边:"那家店新开的吧?"
小凡的工作室门前摆满了花篮,"藤与针"的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几个孩子正围坐做手工,防火布和彩线散了一桌。
"下周带她们去上课。"林菲菲突然说,"该学针线基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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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回家的那天,十八号楼办了一场小型的庆祝会。李红梅烤了无糖蛋糕,防撞围裙上沾满奶油;徐岩笨手笨脚地组装婴儿车,差点夹到手;王婶的收音机放着《摇篮曲》,双胞胎跟着哼跑调的旋律。
小凡抱着女儿挨个介绍,红发梢沾着奶粉。暖暖裹在那件靛青色襁褓里,小手里攥着林菲菲给的葡萄挂饰。苏荷的气色好了许多,向日葵顶针别在衣领上,正给邻居们看宝宝脚印的石膏模型。
"菲菲姐。"她突然拉住林菲菲的手,"暖暖的满月宴,你能帮她做件新衣服吗?"
林菲菲的睫毛颤了颤,灰蓝短发扫过肩头的葡萄叶胸针:"想要什么颜色?"
"紫色。"小凡插嘴,"像你纹身的那种紫藤花。"
周老师坐在藤椅里,暖暖的小手抓着他的老上海表链。老人突然抬头:"名字想好了吗?"
"周念菲。"苏荷轻声说,"纪念所有帮助过她的人。"
林菲菲转身去阳台,真丝衬衫的后腰处,紫藤花纹微微起伏。我跟过去时,发现她正对着那株葡萄发呆,紫罗兰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栏杆。
"陈先生。"她没回头,"我们是不是太幸运了?"
阳光透过葡萄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揽住她的腰,手臂上的紫藤花纹与她的完美重合。楼下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新生的婴儿在啼哭,而我们的心跳在寂静中渐渐同步。
厨房里,那罐葡萄酿泛着金色的微光。三个月后开封时,暖暖应该会笑了。栗栗和棠栗会围着她唱跑调的歌谣,小凡会画下她每一个表情,苏荷会教她认第一朵花。而我和林菲菲,会看着这株新的紫藤,在十八号楼的阳光里,慢慢抽出属于自己的枝条。